裴無忌微微讓開,姿态冷淡,不作多言。
祁飛見他此般,嗤笑一聲,收起令牌,“押走!”
“且慢。”裴無忌揚聲喝止,目光一沉,“朝廷重犯,理應由府衙官差随行押送,此乃祖制。想必榮相和祁少卿定是清楚規矩。”
祁飛終歸是年輕氣盛,張口就要反駁,被榮止夷攔下,拍了拍他肩膀,諷刺道:“裴大人可是咱們大梁的“活律法”,你與他掰持律法等同于自讨苦吃。這年頭想不被瘋狗咬着,就别把狗惹急了。”
祁飛一腳踢在牢房的草席上,嘟囔着,“真特娘的,裴大人不愧是出了名一闆一眼、恪守規矩的好官呐。”
裴無忌對于他的出言挑釁毫無波瀾。
一行人整齊有序地押着兩人往外出,剛踏出府衙大門,便直奔禦街,朝大理寺方向而去。
未及多遠,四周忽然飛掠出無數黑衣面具人,如密網一般而來。押送官兵中不知是誰驚呼喊道:“冥月閣!冥月閣的人劫嫌犯了!”
賀雲卿凝眸掃了一眼,忽然瞥見鬼鬼祟祟的江槐安正要趁機而逃,她低吼:“江槐安,你要幹嘛?”
他迅速的鎖定一個生路,“若去了大理寺便是死路一條,這時候不走還等什麼?定是冥月閣來救咱們的。”
她一把将他拉回,憤憤道:“這些人不是冥月閣的!”
江槐安疑惑地看了看正在厮殺的面具人,轉頭急道:“這分明就是昨夜那波人。”
她嚴肅地低吼:“就算是,你若現在跟着他們走,無疑是承認了謀殺睿王的罪名。到時候就是絕地三尺朝廷也會将你挖出來,你以為你能逃到哪去?”
眼前這些人的武功,雖說各個身手不凡,但與舊藏的那兩位簡直雲泥之别。
何況禦街向來戒備森嚴,就算是冥月閣也從未在白日行事,而這些人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埋伏在通往大内的禦街上。她心中已隐隐猜到,八成是俪嫔故意設局,要她坐實謀害皇子的罪名。
榮止夷高聲喝道:“來人!有人劫囚,快攔住!别讓嫌犯逃了!”
話音未落,祁飛不知從何處率來一隊官兵,将賀雲卿與江槐安團團圍住。而四周那群戴着面具的人也步步逼近,刀光劍影,瞬間鮮血飛濺,殺氣四溢。
賀雲卿被鎖鍊纏身,寸步難移。好在那些“冥月閣”的人似乎無意取她性命,隻是那些官兵周旋着。
“裴大人,我沒事。”
她意識到身側裴無忌伸出手臂擋在她的前面。她即便被束縛住,閃躲還不成問題,若真有人要滅口,她擔心裴無忌想躲都難。
厮殺正酣,血腥氣彌漫在空氣中,愈發濃烈刺鼻。嘈雜之中,忽聽得馬蹄聲疾如雨點,自遠而近,震得地面微微顫動。
領頭的面具人見勢不妙,低喝一聲:“撤!”随即一衆黑影如煙霧般四散而去,轉眼便消失在青空下。
不遠處,霍硯川與須偲策馬而來,身後鐵騎如雷震響,氣勢洶洶,顯然早有準備。
霍硯川換上了玄紫色的官袍,整個人在馬背上挺拔如山,也不知是官氣養人,還是他終于暴露出本性。身上官袍的沉穩與威嚴讓他氣場大變,瞬間不再是以往那溫潤如玉的氣質,而是冷冽嚴肅、讓人無法直視的威壓。
霍硯川隔着人群一眼便鎖定了賀雲卿。
她瘦削的身影筆直站立,雙手被鎖鍊縛住,動彈不得。風掠起她鬓邊碎發,掩不住臉上的疲倦。經過一夜風波,哪怕神色憔悴,依舊倔強挺立,正靜靜站在裴無忌身後。
他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眸色微沉,指節繃緊,卻強自按下翻湧情緒,面上波瀾不露。
賀雲卿也第一時間注意到他,并不驚訝他的到來。隻是她原以為霜月還需要一些時間,沒想到她居然如此快就領會她的意思。
榮止夷對于須偲的到來頗有意外,呆了一瞬,才急急上前行禮:“臣參見太子殿下、侯爺。”
須偲環視了四周,語氣還算和氣:“何事在禦街鬧成這樣?”
榮止夷答:“回殿下,太後令臣三日内查明睿王一案的兇手,臣正帶疑犯回大理寺問審。不料途中居然有人來劫囚犯!幸得太子及時趕來,未讓賊子得逞。”
須偲聞言并沒有下馬的意思,居高臨下地掃了他一眼,“三弟之事本宮已知曉,方才也領着刑部郭大人去南郊舊倉。”
他頓了頓,繼續道:“既然皇祖母限三日破案,那本宮便前去聽審,以協助榮大人一臂之力。”
榮止夷欲言又止,正待回應,馬背上的霍硯川卻忽然一笑,笑得說不出來的邪氣,“榮大人,太子貴為儲君,既奉皇上之命代理國事,又事事親力親為,乃是大梁之幸。榮大人再此推三阻四,莫非暗藏深意?”
“下官不敢。”
一鍋髒水潑來,榮止夷咬着後槽牙,連忙否認。都說官大壓死人,此時展現的是淋漓盡緻。他每日在朝堂之上處處設防,卻不料讓一個最不起眼的人乘機而上,爬到他頭上。
“那還愣着做甚麼?”霍硯川一勒缰繩,馬嘶聲驟起,蹄音翻轉。他冷冷開口:“既是疑犯,便是尚未定罪。本侯夫人配合大理寺協查,可卻要戴上刑具?”
他轉眸望向太子,唇邊勾出一抹笑:“太子殿下,此舉不僅寒了崇遠将軍的心,臣亦是心寒啊。”話音一頓,他幽幽看向榮止夷,目光陰冷如霜:“榮大人,你說呢?”
榮止夷窺了窺須偲的臉色,黑着臉厲聲喝道:“下刑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