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瓷!太陽都曬屁股啦!”青蘿的聲音伴随着急促的敲門聲傳來,“劍尊大人已經在山門外等了一刻鐘了!”
“什麼?!”薛瓷猛地從床上彈起來,被子卷着枕頭一起滾到了地上。她昨晚翻來覆去睡不着,滿腦子都是今天要去劍閣選劍的事,直到天蒙蒙亮才迷糊過去。
她手忙腳亂地套上衣服,結果把裡外穿反了;系腰帶時打了個死結,急得差點直接拿剪刀剪斷;頭發胡亂一挽,插上木簪時還扯掉了幾根發絲。
“來了來了!”她光着腳丫子沖到門口,差點和端着臉盆的青蘿撞個滿懷。
青蘿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遞來一個油紙包:“喏,剛出鍋的肉包子,路上墊墊肚子。”
薛瓷揭開油紙,熱氣混着肉香撲面而來。她鼻子一酸,突然抱住青蘿:“青蘿,你真的比我親姐還親!”
“少肉麻了!”青蘿紅着臉推開她,順手幫她理了理歪掉的衣領,“劍尊大人最讨厭不守時的,你再磨蹭,小心他讓你用掃帚當劍使!”
山門外,謝無塵負手立于青石階前,霜色衣袂被山風掀起,在熹微晨光中如流雲書舒卷。
“師父我來啦!”
清脆的嗓音驚飛了檐下栖雀。薛瓷手上拿着油紙包小跑而來,發間束帶随着步伐輕輕晃動。她臉頰還帶着睡痕,嘴角沾着半粒芝麻,手裡捏着的肉包冒着騰騰熱氣。
謝無塵的目光停留在她嘴角片刻,扯了扯唇:“吃慢點,不着急。”
“馬上就好!”薛瓷三兩口将包子塞進嘴裡,腮幫子鼓鼓的像隻小松鼠。她正要擡手抹嘴,一方素白的帕子就已遞到眼前。
她接過帕子胡亂擦了擦,卻見謝無塵忽然擡手。微涼的指尖輕輕拂過他的唇角,帶走了她遺漏的芝麻粒。
“好了。”他聲音依舊清冷,卻莫名聽得薛瓷耳尖染上绯色,錯過了師父唇角那抹稍縱即逝的弧度。
霜華劍铮然出鞘,懸停在晨霧中泛着寒光。謝無塵足尖躍上劍身,朝她伸出骨節分明的手:“上來。”
“劍尊大人……”薛瓷皺着小臉,滿臉不情不願,“咱們走着去不行嗎?正好……正好鍛煉身體!”
“劍閣在懸劍峰,走過去要半日。”謝無塵不為所動,手指又往前遞了半分。
薛瓷戰戰兢兢地抓住他的手,下一秒就被一股輕柔的力道帶上了飛劍。她下意識環住那勁瘦的腰身,明顯感到對方呼吸一滞。
“松手。”
“我……我恐高!”她閉着眼往那帶着松香的後背貼得更緊,明顯感覺到謝無塵渾身都有些緊繃。
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後,霜華劍驟然升空。薛瓷尖叫一聲,整個人像八爪魚一樣纏在了謝無塵身上。
“再亂動就把你扔下去。”謝無塵聲音低沉,語氣冰冷,卻沒再管她環住他的手。
薛瓷立刻老實了,但還是死死攥着他的衣袖。她偷偷睜開一隻眼,隻見雲海在腳下翻湧,遠山如黛,朝陽為身前人的輪廓鍍上金邊。這一刻,連呼嘯的山風都變得溫柔起來。
“好漂亮……”她喃喃道,一時連害怕都忘了。
謝無塵微微側首,晨光為他清冷的輪廓描上金邊。他望着少女映着朝霞的側臉,眼底的冰雪悄然消融。
懸劍峰頂雲霧缭繞,一座青灰色石閣巍然矗立。閣前石碑上“劍閣”二字劍氣縱橫,每一筆劃都似要破石而出。走近時,能聽見隐隐劍鳴,仿佛萬千利刃在鞘中輕顫。
“記住三件事。”謝無塵反手收劍,玄色衣袍在風中獵獵作響,“其一,不可喧嘩;其二,不可妄動;其三……”他頓了頓,眼底閃過一絲促狹,“若不慎招惹了哪柄劍……”
“會怎樣?”薛瓷緊張地攥住衣袖。
“會很慘。”謝無塵唇角微揚,吐出這兩個字時,山風突然卷起她一縷發絲。
沉重的石門在刺耳的摩擦聲中緩緩開啟。薛瓷剛邁進一步,便驚得屏住了呼吸——
萬千靈劍懸于虛空中,如星河倒懸。赤炎劍周身跳動着真火,連帶着四周空氣都十分灼熱;寒霜通體剔透,劍鋒過處凝結出細碎冰晶;青藤劍纏繞着翠綠枝蔓,葉片無風自動;還有柄墨色長劍在陰影中時隐時現,宛如遊龍……
“哇……”薛瓷仰着頭轉了一圈,眼睛亮亮得十分欣喜。她悄悄摸了摸袖中的斷劍殘片,心跳如擂鼓。
謝無塵站在門口對着薛瓷揚了揚頭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眼神:“去吧。”
薛瓷深呼一口氣,小心翼翼地踏入劍海。她剛邁出幾步,四周劍靈突然奇奇一震,“铮”地一聲後退三尺,硬是在劍海中劈出一條空路。
薛瓷:“……”
她不死心地又往前走了幾步,靈劍們頓時如潮水般退散,有幾柄甚至“咻”地躲到了梁柱後面。
“劍尊大人……”薛瓷委屈得聲音都變了調,“它們是不是嫌棄我?”
謝無塵沒有微蹙:“沒有,不必在意。”
越往前走,靈劍品階越高,躲得越發利落。就在薛瓷眼眶發紅時,劍閣最深處突然傳來一聲清越劍鳴——
“锵!”
一道銀光破空而來,穩穩懸在她面前。劍身如冰晶凝就,纏繞着紅繩的劍柄末端,還系着個叮當作響的小鈴铛。劍格處刻着兩個古樸小字:【鳴霄】。
“哇,這是……”薛瓷兩眼亮晶晶地看着眼前的劍,然後有些好奇地伸出手。
“别碰!”謝無塵的警告聲與劍鳴同時響起。
但已經晚了。
薛瓷的指尖剛觸到劍柄,那把銀劍突然歡快地繞着她轉了三圈,青銅鈴發出清越聲響:“小主人總算來啦!本劍等得鈴铛都快生鏽了!”
“會、會說話的劍?!”薛瓷驚得往後一蹦。
鳴霄劍“嗖”地飛到謝無塵面前,鈴铛叮咚作響:“咦?這不是天衍山那個小古闆嗎?當年你師父求着要我我都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