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付老爺子在不在不是她最關心的,她在意的是唐明麗。要是不在,她今天就白冒着風雨過來了。
好在付老夫人回答:“老頭子一大早出門去見老戰友了,明麗在樓上呢。”
怕李紅誤會孫媳婦怠慢她,老夫人連忙又解釋:“今天有點冷,我便讓她不要那麼早起床。知道你來已經去喊她了,一會就下來。”
李紅握着瓷杯的手緊了緊。
她就沒見過哪個女人嫁人後還能在婆家睡懶覺,可見唐明麗在付家的日子有多幸福。
侄女在婆家的生活如此幸福,并沒有讓李紅感到高興,反而更難受了,也更心疼還在下鄉的女兒。
一個在付家錦衣玉食享福,一個在鄉下日曬雨淋勞作。
老天爺,為什麼要這樣對她女兒?
李紅無法想象,也不敢去想,女兒在鄉下的日子苦成什麼樣。
一定是很苦很苦,苦到實在撐不住了,才會給她和丈夫寫信,央求他們想辦法把她弄回來。
想到前天收到的女兒那封信,李紅心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
害怕在付老夫人面前失态,連忙佯裝喝茶掩飾。
溫熱辛辣的茶水入口,瞬間又讓李紅愣住了。
也不是沒喝過好茶,但每次來付家都還是會被驚訝到。
比如今日這茶,喝進去後整個人暖洋洋的。
張桂花眼力好,見李紅一口接一口喝了大半,直接端了茶壺過來,給她的杯子滿上。
沒多久,匆忙收拾好自己的唐明麗也下樓了。
看到李紅,立刻笑吟吟喊了聲大伯娘,很自然在她身側坐下。
李紅看着眼前明豔動人的侄女,神情有些恍惚。
皮膚白皙,唇色紅潤,雙眸含笑,一看就知道是日子很舒适才能養出來的樣子。
自從嫁到付家後,每次見面都覺得自己這位大侄女比上次見更嬌媚了。
張桂花擔心唐明麗沒吃早飯會餓,給她把今日剛送來的牛奶熱了,還拿了些能填飽肚子的點心。
唐明麗抿了口牛奶,覺得有些燙便放下,繼續和李紅說話。
她面上笑吟吟笑,聊些怎麼聊都不會錯的話題。心裡卻清楚,大伯娘今天過來肯定是有事,但她不會主動問。
她這位大伯娘有些敏感,哪怕你并沒其他意思,問一句‘今天怎麼過來了’,很可能會理解成你不高興她來。
敏感又小心眼的人讓人累心,好在兩家雖說在同一個城市,但一個在西區一個在東區,跑一趟都得坐一個多小時公交車,所以一年也就往來那麼幾次,她可以接受。
唐明麗不問大伯娘今天過來有什麼事,一個勁拿好吃的出來招待,聊天的話題也是關心她最近身體怎樣生活怎麼樣。
雖然客套了些,但任誰都挑不出一點錯處。
李紅也吃這一套,被唐明麗熨帖得心裡舒坦不少。
甚至在心暗暗道,也不枉養了她幾年,還給她白撿了一門好親事。但自己今日是帶着目的來的,該說的事還是得說。
所以客套話說得差不多後,李紅硬着頭皮開口:“我前些日子收到你堂姐寄來的信。”
其實這信是昨天傍晚收到的,但她不敢說實話,怕顯得太着急。
哪怕做了很多心裡建設,可提到女兒,李紅還是哽住了,那一直強忍着的眼淚不争氣從眼角滑落,連忙擡手抹了抹眼角。
唐明麗見狀,體貼抽了一張紙巾遞過去。
“堂姐她還好嗎?”
“鄉下地方,怎麼可能好。”李紅接過紙巾擦了擦眼淚,心痛道:“一轉眼明美都下鄉兩年了。”
“是啊。”唐明麗垂下頭。
她的堂姐唐明美,兩年前響應知識青年下鄉的号召,去了離廣成幾百公裡遠的鄉下。
而其實當年,下鄉的本來該是她。
不對,準确來說應該是‘她’。
雖然都叫唐明麗,但她其實是穿書的。
兩年前,她在連續加班了兩個月後猝死,再睜眼便是現在這個世界。
初初睜眼看到這個陌生的世界,唐明麗十分茫然。
然而還沒茫然多久,就聽到激烈的争吵聲。
她順着聲音看過去,看到一年約四十歲的婦人和一年約十八九歲的少女在争吵。
婦人雙手叉腰對少女大聲吼:“你都十九歲了,為什麼還這麼不懂事?婚姻是兒戲嗎?一會說嫁一會說不嫁。”
少女紅着眼,半點沒退縮:“我不管,我就不嫁。”
婦人氣笑了,問她:“你知道不嫁人是什麼後果嗎?”
“我知道,我甯願下鄉,也不要嫁給付辭。”
少女一臉倔強,把婦人氣得胸脯急速起伏,但她還是努力深吸了口氣收斂住自己的怒氣,苦口婆心規勸。
“付家多好的一門親事,打着燈籠都找不着。我和你爸厚着臉皮拿你死去爺爺的恩情求了付家的長輩,才求來這麼一門好親事。”
少女緊咬着下唇,短暫沉默過後,忽然走向還處于茫然狀态的唐明麗,一把将她從椅子上拉起。
“既然你們舍不得付家這門親事,那就讓唐明麗嫁。”
肢體接觸的一瞬,唐明麗像觸電了般,腦海裡一道白光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