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液的氣味再次漫過鼻腔時,陸沉野在靜谧運作的醫療艙中睜開了眼睛。
高智能的醫療艙為了讓體内細胞更快速修複,降低腦神經細胞的耗氧會自動開啟“機體冬眠”模式,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這裡沒有時間概念。
醫療艙頂部的呼吸燈映出林霧隐蜷縮的輪廓,少年像退潮後擱淺的月光貝,整個人陷在備用床墊堆砌的巢穴裡,後頸蒼白的藍紋紋路清晰可見。
治療艙門打開時,客廳的全息時鐘顯示淩晨三點,距離上次清醒的日期已經過了一周,陸沉野凝視着對方攥在胸前的草莓大福包裝紙。那些被糖霜浸透的褶皺在黑暗裡泛着陳舊的銀色光澤,仿佛某種深海生物褪下的舊殼。
他忽然記起昏迷時斷續的感知,有人将冰涼臉頰貼在他暴起藍紋的鎖骨,虎牙輕磕着上面的傷口,被阿諾斯觸藍紋觸手須攪碎的止痛劑裡,始終漂浮着草莓糖漿的甜香。
“你在用味覺共享監測生命體征?”
沙啞的質問驚醒了淺眠的少年,林霧隐睫毛顫動了一下,他本能地将包裝紙塞進枕頭,藍紋卻在衣領下應激性蔓延“陸官的血比葡萄糖好用多了。”指尖劃過自己後頸的紋路,“特别是當阿諾斯需要時。”
解釋被突然掀起的被褥打斷,陸沉野扯開他領口,熒藍色的紋路正在少年心口漲縮,那些盤踞在皮膚下的神經網絡與自己肩膀處的藍紋共振着相同頻率。
林霧隐翻身将他壓回床墊,膝蓋抵住對方正在愈合的肩傷“别碰這裡。”汗濕的額發掃過紗布,“阿諾斯的觸角治療細胞靠的我太近,你血管裡那些可愛的小觸須會發瘋的。”
環境燈穿透治療儀的刹那,陸沉野看清了對方眼睑下的青灰。
那些用于修複連接神經元而耗損死亡的阿諾斯觸須正在醫療艙角落堆積成繭,這個瘋子般的寄生人一直在用自己體内原始的阿諾斯寄生物給他快速修複肩部的神經元細胞。
“張嘴。”
冰涼的草莓大福突然抵住嘴唇。林霧隐跨坐在他腰腹,指尖還沾着冷藏櫃的霜凍,虎牙咬破冰皮的動作帶着焦躁。
“陸官應該是個感恩戴德的正人君子吧,報答我不需要做其他什麼,就嘗一嘗這個新出的草莓大福口味,快點,聽說是蜜糖檸檬口味的。”
人工制造的糖精裹着原始檸檬的酸在口腔炸開,少年突然劇烈顫抖。他抓着陸沉野未受傷的手臂按在自己喉結,讓藍紋順着相貼的皮膚瘋狂生長“再...再品嘗久一點...”
吞咽聲混着電子監護儀的警報,“原來酸澀的檸檬也可以和蜜糖這麼配啊。”
陸沉野望着他虹膜裡擴散的豎瞳,突然将剩下的半塊甜點塞進對方口中。林霧隐的嗚咽聲被奶油堵成破碎的氣音,整個人如觸電般弓起脊背,後腰注射孔滲出的熒藍液體在地闆畫出詭異的曼陀羅。
但很快,他這種反應就被輕蔑的笑容替代了,林霧隐伸出舌頭舔着嘴邊蹭着的奶油,“好可惜啊,在我嘴裡隻有一點點的苦澀感,遠沒有陸官口腔裡的那種蝕骨的甜。”
少年舔去他指尖的糖漬,淚痣在白光中晃成将熄的星火,“陸官,我們做個約定吧,我用血液給你治療體内的寄生體毒素侵入,你每天都替我嘗一種甜品,這樣,我才不虧啊。”
“呵,這樣吃下去遲早出現糖尿病。”
客廳的恒溫系統切換成除濕模式,陸沉野整理了一下被林霧隐睡得皺巴巴的治療服,受傷的左臂已經恢複到了正常的運動功能。
“忘恩負義的陸官……”
林霧隐倒挂在懸浮支架上,寬大的衣服垂落下來,潔白的身軀被暴露在空氣中,陸沉野看到了他後腰的藍紋。
藍色的紋路自後腰窩螺旋攀升,順着腰斜肌流向平坦的最纖細的臍,随呼吸起伏。
這是他沒見過的紋路,而且他發現這些紋路有時候和林霧隐當時的狀态有關,但具體代指什麼,他沒有頭緒。
“過來。”
命令脫口而出的瞬間,兩人同時愣住,林霧隐倒挂懸浮支架歪頭打量他纏着繃帶的手臂,忽然笑成偷到燈油的幼獸“陸官這是把我當成你隊裡任由你指揮的學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