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日便是婚期,桂姑姑再三囑咐虞妝暖這兩日要好生歇息,虞妝暖嘴上應着,心裡卻有些難言的滋味。
想不到入宮才半月餘,她就要嫁為人婦。如此匆忙,多虧了丞相和大将軍的“推波助瀾”。
她本是當朝太傅嫡女,家中有一嫡兄和一庶姐。永珍二十年春,儲君未立,三皇子亓官霂焱——也就是當今陛下,聽聞西北旱災,主動請纓去赈災,先帝便派了虞家獨子虞庚武随同前往,誰知途中三皇子遇刺,虞庚武舍身救駕,亡于西北。
太傅虞翁序乃兩朝元老,一大把年紀也隻得這一個兒子,不想逢此變故,因傷心過度,一再稱病,連續一月沒有上朝,先帝對于愛卿痛失獨子一事也是怅然不已,遂承諾将來立儲,太子妃一位非虞家女兒莫屬。
當時的虞家有兩個女兒,大的十七歲,側室所出,小的年方十四,蒙智未啟的年紀。
後來先皇立下儲君,但太子妃的位置卻一直空着。按說女兒家及笄便可成親,虞翁序卻說自家小女體弱多病,自幼寄養在慶雲寺苦修,曾被苦般大師批命,不到時日不能嫁娶,否則有性命之憂。
這可把丞相李槐和大将軍裘鴻山急壞了,他們倆的女兒多年前都嫁與太子做側室,如今先帝駕崩,新皇登基,他們的女兒一個被冊封為珍妃,一個被冊封為靜妃,眼看後位空懸,都想着自家女兒能補缺。
正當李裘二人使出渾身解數,要聯名上書另擇皇後的時候,太傅突然說自家女兒從寺裡回來了。陛下這段時日正被立後的奏章擾得無法安甯,聞之立刻下旨将虞妝暖迎進了宮。
夜華如水,虞妝暖絲毫沒有睡意。在輾轉幾次後,她換了身輕巧衣裳,決定偷溜出去走走。
于她而言,繞過守夜的人并不難,她一路西行到了座樓閣前,門匾上寫着“攬月閣”三字,這閣樓原是先帝給一個寵愛的妃子專門賞月用的,如今已經荒廢了。她曾聽酒兒講皇宮分布圖,聽到這攬月閣占個頗高的地勢,如它的名字,站在頂端能上攬皎月,下瞰皇宮。一時好奇,便來看看。
攬月閣殿門緊鎖,索性衡陽教過她一些三腳貓功夫,她施展輕功,輕點腳尖上了閣頂,才知宮人所言非虛,這樓閣的高度已經蓋過宮中大部分宮殿了,站在上面隻覺天際浩渺。擡頭看,今日夜裡沒什麼星星,倒是月影婆娑,樹枝搖曳,有些瘆人。
她站得高,能看見巡邏侍衛來回穿行于各個宮道,一想自己還是趕緊回去的好,這夜黑風高的,站在閣頂隻覺得寒意陣陣。
才要轉身離去,卻看見攬月閣旁的院牆上,躍上來一個黑衣蒙面的男人。
此人是誰?能漏夜在禁宮内來去自如,武功想必很高。為免橫生事端,虞妝暖噤聲斂裾,打算趁那人瞧不見自己慢慢離去,誰知她剛挪了半步,那人竟然猛地看向她所在方位,低聲喝了一句“誰!”
煞那間那人飛身登上閣頂,他的動作實在太快,虞妝暖根本沒有看清就感覺自己的肩膀被人扣住了,她本能的一個矮身騰挪,迅速抓住對方的小臂反扭,哪知對方靈巧的順着她扭的方向轉了一圈,下身一個掃堂腿,虞妝暖松了他的小臂後撤躲開,喉嚨卻被他鎖住了,好一個醉翁之意不在酒,對方形如雷電,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虞妝暖打量着眼前人,比她快高出一頭,墨眸深邃犀利,身形修長,肩膀寬厚,看方才應當是個練家子。她還沒想好怎麼脫身,卻看到那男人眼中露出明顯的殺意。
他要殺了自己?這人到底是誰,深夜在宮闱間蒙面而行,被人發現蹤迹竟要殺人滅口,莫不是刺客?
“閣下……”虞妝暖佯裝鎮定地發聲,尾音卻有些抖。
“這裡是皇宮禁苑,閣下若是就這麼殺了我,怕是會給自己惹上不小的麻煩。何況閣下蒙着面,我也不知閣下真面,閣下又何必多此一舉,給自己徒添困擾呢。你我本沒有利益沖突,我也不想給自己惹麻煩,不如你我就此别過,隻當未曾謀面。”虞妝暖盡量把利害關系擺在他面前,讓他明白殺了自己并不明智。
那人聽了她的話,借着清明月光,開始眯起眸來打量她,似乎真的在考慮她說的話。
聽天由命不是自己的作風,虞妝暖趁他分神的功夫,一個虛晃繞到他身後想逃跑,卻被他再度扣住肩膀拽了回來。
這人反應實在太快!昔日衡陽說她沒有武學天賦,隻肯教她些皮毛,她還不服,如今卻是被迫折服了。
餘光裡她瞥見一支巡邏隊正往攬月閣方向走來,眼見這男人沒有放了她的意思,她張嘴呼救。
“救……”剛一開口,便被那男人捂住了嘴。
巡邏隊有侍衛擡頭,正四處張顧。男人把她轉了個身,将她背對着自己扣在懷裡,一手仍捂着她的嘴,另一手……緊緊箍在了她胸前,将她帶到柱後黑暗處隐匿起來。
虞妝暖使勁掙紮,結果還被他用雙腿夾住了腿,再也動彈不得。侍衛見四周并無人迹,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便沒有放在心上。
“嘶……”看着巡邏隊越走越遠,男人手上忽然一痛,他倒吸一口涼氣,松開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