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坤殿内。
珍妃窩了一肚子火,自長樂宮回來就大發脾氣,宮人們被她罵了個遍,她仍不解氣,最終猛拍桌案,道:“一個靜妃還不夠,竟又來一個皇後攪局!”
綠瑩等人怯懦着再不敢上前,正發愁,卻見紅媂端着茶盞走進屋裡,細聲安撫。
“娘娘先喝口熱茶消消氣。依奴婢看,這事也犯不着您生這麼大氣,皇後再大,家世也不及您的一半,況且陛下對娘娘寵愛有加,如今皇後并不能對您構成什麼威脅,隻是……日後就不一定了,若是他日她生下嫡長子,那對娘娘才是威脅,娘娘與其現在跟她置氣,倒不如趕在她前頭生個皇長子出來,陛下一高興,娘娘還不是要什麼有什麼。”
珍妃被她說動了些,但仍有不甘,端過茶來喝下後,将茶盞撂在榻幾上,“哼,生下皇子又動搖不了她皇後的地位,本宮不還是每日要去向她問安,看她手握鳳印嚣張得意。”
紅媂心道主子鼠目,隻盯着眼前不顧長遠,又不敢明說,隻能是耐心引導,告訴她自古立長不立幼,隻要她能生下皇長子,丞相必會為之籌謀,一旦問鼎東宮,區區皇後算什麼。
珍妃一聽‘太子’二字露出笑顔,可很快又面如愁雲,捂着自己腹部。她方才在長樂宮露出的哀思,也不全是為了做戲邀寵,搶皇後風頭,自幾年前不幸小産後,她就再未有過妊娠,請了不少名家來看,都說好生将養着,來日可期,但這肚子始終沒有動靜。
紅媂知她心中所想,也一貫為她排憂解難,說太醫署新來了位孫興義孫太醫,在這方面是位聖手,不如請他來看看。
珍妃次次請人來看,次次心願落空,如今已是有些灰心,聽了紅媂提議後眉眼耷拉,興緻缺缺,“連太醫令都沒有什麼好法子,隻說好生将養着,這新來的能有什麼辦法。”
“娘娘,這位孫太醫原是鄭國公府中的幕僚,曾行走江湖多年,見多識廣,要是沒有兩下子,鄭國公也不敢舉薦他進太醫署啊。”
一聽是鄭國公的人,珍妃總算打起精神來,忙讓紅媂去請。
殿外觀望的一幹人等眼見珍妃沒了火氣,皆輕拍胸脯,慶幸自己又躲過一劫,心中贊歎還是紅媂厲害,每次主子生氣,整個曉坤殿的人都束手無策,也就隻有紅媂,幾句話就能哄好主子,也無怪乎主子如此信任她了。
***
當日傍晚用了晚膳,未央宮阖宮上下就看見酒兒風風火火地跑進跑出,有一次連鞋子都跑掉了。虞妝暖無視良久之後,終于沒了耐性,問她到底在忙什麼。
這一問卻把她吓了一跳,酒兒竟在四處打聽陛下動向。虞妝暖雖在宮外無拘無束,也知道這宮規何等森嚴,一個不小心就要掉腦袋,遑論涉及聖人。情急之下,她怒斥酒兒。
酒兒在她跟前侍候慣了,雖說身份是下人,但虞妝暖待她和梳月素來寬仁,從不拿架子,以前在宮外胡來時更是主仆一心,好的跟親姐妹般。
挨了她訓,酒兒噘着嘴,有些不服,“誰叫娘娘今日在長樂宮惹得陛下不開心了呢,奴婢是怕陛下今日不來未央宮了呀。”
依照祖宗規矩,帝後大婚後的三日裡,陛下應該連續宿在未央宮的。
虞妝暖挑眉,不在意她的頂嘴,倒為自己辯解,“本宮何時惹得陛下不開心了?”
“娘娘忘了?您當衆把陛下往外推,說讓陛下多去珍妃那裡,奴婢當時偷偷看了陛下一眼,陛下當時的臉色真是額……慘絕人寰?”酒兒絞盡腦汁地想了半天,也隻想出這個詞來。
虞妝暖無奈扶額,道是她眼花看錯了。
酒兒連連擺手,說自己絕沒有看錯,有哪個夫君喜歡自家夫人把自己往外推的。
見她說起夫妻之道來頭頭是道,一點不像個未出嫁的姑娘家,虞妝暖便故意打趣她,果真酒兒就羞紅了臉,一時偏了話題,改為自己辯解。
虞妝暖不過逗她一逗,見得逞,順勢道:“行了行了,别瞎操心那些有的沒的,去替你主子我倒杯茶,清清腸胃,方才晚膳吃的這叫一個膩味。”酒兒慢吞吞地退出去了。
直到戌時,亓官霂焱也沒來未央宮,他不來,虞妝暖不敢歇息,畢竟三日同寝的規矩擺在那。想了想,戌時末他若還不來,自己就熄燈就寝,也不能守着規矩等他一夜不是。再說,若亓官霂焱當真因她白日說了一句話就連祖宗規矩都不守了,那隻能證明他氣量太小!
百無聊賴,她走出房門,見前院裡酒兒她們踢毽子踢得正歡。今夜明月當空,院裡石燈盡數被點燃,恍如白晝,視野倒還可以。
想起從前在慶雲寺,她們主仆也常靠這種小遊戲解悶,虞妝暖一時心癢,便提議自己也要加入。
她有些許功夫在身,反應又快,從前在寺裡比賽踢毽子,總是拔得頭籌,聽說她要加入,酒兒瞪大眼抗議,直說他們幾個加起來也踢不過娘娘。
虞妝暖仿佛又回到無拘無束的宮外生活,一點也沒有皇後架子,被拒後不屑地笑,不讓踢就算了,大不了她站一邊給他們當裁判。
衆人繼續嬉笑打鬧,未央宮一時好不熱鬧。
這時不知是誰一不小心把毽子踢歪了,那毽子疾速向虞妝暖的面門飛去,衆人眼看那毽子就要撞上皇後額頭,卻都來不及阻止,不由驚恐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