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圓桌又大又沉，吳常白使了一次力沒擡起來，第二次才擡起來，可憐他做慣了頭領，從來都是吩咐底下人幹活，這次自己親力親為，要一個人搬着圓桌從采青閣走到雅斓軒，十分吃力，好不容易到了雅斓軒，胳膊都要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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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妝暖自蘇皖離開後就心事重重的樣子，她總覺得今日的事有哪裡不對勁。

梳月跟她有同樣的疑惑，“娘娘覺不覺得，今日之事發展的太過順利，遠超預期？”

虞妝暖點點頭，昨晚倉促，她也隻是計劃個大概，餘下的叫蘇皖見機行事，可蘇皖應對珍妃時也太得心應手了點，牢牢把握住事情發展的每一個關鍵點，次次都打在珍妃七寸上，搞得好像她才是這布局人，虞妝暖等人隻是她計劃中的一環罷了。

還有便是，陛下對珍妃的懲戒連太後都看不過去，以丞相府的家底，珍妃被罰俸半年根本算不得什麼，至于禁足，也不過是小懲大誡，并非真的拿珍妃怎麼樣。

難道亓官霂焱念及舊情放珍妃一馬？虞妝暖在心裡思索着，并沒有将這想法說出來。她也不是懵懂無知的閨閣小姐，有自己的判斷力，方才亓官霂焱看珍妃的眼神，可不像是情意深厚的樣子。

想到這，虞妝暖實在感歎君心難測，瞧亓官霂焱今日那對誰都冷冰冰的樣子，與那個大婚之夜與她鬓絲纏繞，對她說“暖暖，你什麼時候才願意讓朕看到真正的你”的男人毫無相似之處，這才幾日不見，她就覺得亓官霂焱陌生許多。

這一通鬧騰直到晌午，未央宮還沒用膳，袖衿安排人将膳食送進來，擺好盤，上前叫虞妝暖，見她還在與梳月商談上午的事，旁聽了會，袖衿漸漸咂摸出兩人話裡的意思，一聲輕笑。

“這有什麼，娘娘昨晚答應蘇氏時，這便是一樁交易，您想利用蘇氏對付珍妃，自然也該想到蘇氏是想借您上位，否則她今日緣何表演的那麼賣力，不過也是為了她自己罷了，就算是她蓄謀已久也不值得驚訝，您不是從一開始就知道這個蘇氏不是純良之輩了麼？”

虞妝暖醍醐灌頂，不錯，無論蘇皖昨晚的誓言有多動聽，她與蘇皖之間終究是以利換利，事成了，再去追究細節無甚意義。不過蘇皖比她想象的還要聰明，虞妝暖眼下并沒有十足的把握能驅使她，甚至怕自己步了廖采女的後塵，成為蘇皖的墊腳石。

她想了想，有些後悔答應蘇皖的投靠，自己在宮中度日不求别的，先求安穩，“日後咱們還是離這個蘇氏遠些吧。”她囑咐梳月等人。

梳月有些猶豫，“那您昨晚答應蘇氏要保護她腹中胎兒的事……奴婢等會還替她去打點内侍省的人麼？”

虞妝暖覺得有些餓了，走到八仙桌前回她，“皇後該盡的職責本宮還是要盡的，不過太後那麼寶貝她的肚子，恐怕也輪不到咱們去替她打點了，”她坐在主座上，又對殿外吩咐，“再去拿三副碗筷來。”

一旁酒兒從頭聽到尾，更在意的卻是另一件事，她嘴裡嘟囔，“娘娘，蘇氏可是連升三級呢，您剛才沒看見，那些主子都驚呆了，大宣朝總共隻有過一個庶民出身的嫔妃能連升三級，那就是惠瑛帝的萬貴妃，而蘇氏隻是個宮女，也不知陛下怎麼想的，這麼擡舉她。”

萬貴妃當年隻是太醫署一個不起眼的醫師，不知怎麼被惠瑛帝看重，收入後宮，之後一路晉升，直至貴妃，惠瑛帝對她不是一般的喜愛，甚至為了她要廢後，隻是因為種種原因沒有成功。

宮人拿了碗筷進來，虞妝暖接過親手布置，對酒兒的話不為所動。惠瑛帝和萬貴妃的事她聽衡陽提起過幾句，在她看來蘇皖跟從入宮起就獨寵後宮的萬貴妃無法相比，亓官霂焱跟隻取一瓢飲的惠瑛帝也不太相似。蘇皖連躍三級，更可能是亓官霂焱對于不能嚴懲珍妃給蘇皖的補償，也是給太後的交代。

布置完畢，虞妝暖招呼酒兒三人用膳，他們時不時一起吃，衆人也都習以為常了。

隻有初來不久的袖衿很是驚訝，“娘娘這是要讓我們與您一同用膳？”

虞妝暖接過酒兒為她盛的老鴨湯，抽空回答，“對呀，一起吃熱鬧嘛，反正也沒外人。”

袖衿來未央宮後頭一回闆了臉，望着與虞妝暖同座的二人，“酒兒、梳月，在瑤華宮的時候，桂姑姑教過你們宮裡的規矩吧？”

兩人頭回見這麼嚴肅的袖衿，讷讷地點頭說教過。

虞妝暖見狀替她倆解圍，哪知袖衿較起真來連她的面子也不給，直接跪地行了個稽首大禮，說話擲地有聲。

“奴婢既然領了這份差事，就會實打實的為娘娘盡忠，您入宮之前怎樣用膳奴婢不知，但宮裡有宮裡的規矩，這些規矩一代代傳下來，雖然不是聖旨，照樣無人敢破，别說您是皇後，就是太後與陛下，也照樣得守着祖宗規矩過日子。這宮裡主仆分開用膳的規矩自立國便有，哪怕是個不起眼的采女，也不會叫下人随自己一同用膳。您身為皇後，更該以身作則，而不是帶頭擾亂宮中的尊卑秩序。奴婢言盡于此，話有不敬之處，還請您降罪。”

梳月和酒兒被這陣仗吓得倏地就站起來了。虞妝暖也被她說得有些羞愧，無話可駁，她放下碗筷，上前将袖衿扶起來，“是本宮大意了，怎麼會怪你，你放心，以後這種事不會再有。”

酒兒覺得這場面還挺稀奇，沖梳月使個鬼臉，梳月拿手肘捅她，讓她老實點，畢竟這袖衿直谏起來有一種天王老子都不怕的架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