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頃,伍芬宜進來,雙膝跪地,雙手抵額,行跪拜大禮。虞妝暖回憶毓秀宮那次,依稀記得這伍氏是個活潑莽撞的性子,倒和酒兒有些相像。
命她起身後,虞妝暖直截了當地問她,“陳公公說你昨晚去了芳林苑,黑燈瞎火的你去那裡幹什麼?”
伍芬宜絞着手帕,“臣妾聽說芳林苑晚上有螢火蟲,臣妾在家時總是會捉很多螢火蟲放在屋子裡,一時新鮮,就想去芳林苑看看……”夜禁之後,宮人無事是不得随意外出的,伍芬宜本身就壞了規矩,所以她聲音越說越小。
虞妝暖想起自己剛入宮的時候,因為被繁冗的規矩束縛得難受,也曾暗夜裡偷偷跑上攬月閣,所以頗能理解伍芬宜的想法。可陳安說她沒有人證,那她就很難洗清自己身上嫌疑。
“你出去可有宮人跟着?”
“有的有的”,伍芬宜搗蒜般點頭,“臣妾的侍女蘭兒一直跟着,她能作證,隻是陳公公說蘭兒是臣妾的人,證詞算不得數。”
陳安說的不無道理,虞妝暖覺得有些頭痛,她本來以為搜宮隻會把珍妃牽扯進來,沒想到還有個伍芬宜,這樣一來案子就更複雜了。
伍芬宜看皇後愈發沉默,心中七上八下,自己好不容易向陳公公争取到面見皇後的機會,能向皇後親自解釋,若是皇後不信自己可怎麼辦……越想越怕,她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皇後娘娘,害您的真不是臣妾,臣妾怎麼可能害您呢,臣妾第一次見您就覺得您很親切,覺得您是個好人……”
虞妝暖本來昨晚一番折騰就沒睡好,腦仁兒一陣陣的疼,邊揉着額頭邊回她,“本宮知道不是你。”
伍芬宜瞬間開心起來,由衷感慨皇後娘娘果然是個好人,好人不會冤枉好人。
虞妝暖心裡苦笑,果然是未經風浪的深閨女子,看人好壞全憑一雙眼,她不知自己堅信她不是兇手,是因為自己入宮前就曾遭到行刺,那會兒她伍芬宜還不知道在哪呢,況且她一個小小的常在,哪來的勇氣和實力刺殺皇後,殺了自己對她沒有半點好處。
隻是自己信她有什麼用,辦案講究證據,她沒有人證,自己信她旁人也未必信。看伍芬宜歡天喜地的樣子,虞妝暖不忍打擊她,讓她先回自己宮裡待着去了。
***
儀鸾宮内。
珍妃拿着雞毛撣子不停抽打綠瑩,嘴裡也不停歇,“廢物!本宮叫你去太醫署拿個藥你都敢偷懶,簡直不把本宮放在眼裡!”
綠瑩被打得滿是傷痕,一邊抽搐一邊求饒,珍妃毫不手軟,火氣依舊很大,“跟你說本宮找太醫調理受孕的事不可讓外人知曉,這才讓你入夜後去的太醫署拿藥,你倒好,把這差事撇給廖秋蓮的人,自己躲起來享清福,你個賤婢,平日裡本宮給你點好臉色看,真把自己當主子了不成!”
眼看綠瑩就要被打的昏厥過去,紅媂怕此時鬧出人命,站出來替她求情,“娘娘息怒,綠瑩也是看詠兒也要去太醫署,一時犯了偷懶的心思,才讓詠兒替她一并取藥回來的,要說這本不是什麼大錯,誰知正巧碰上皇後這檔子事,真是咱們儀鸾宮倒黴。”
提及皇後,珍妃瞬間轉了火氣,猛地将撣子往地上一扔,咬着牙道:“哼,皇後幾次三番與本宮過不去,如今還要将刺殺的罪名扣到本宮頭上來嗎!”
紅媂見勸住了她,眼神指使殿外兩個小太監将綠瑩架出去,又上前一步,“娘娘說的是,咱們清者自清,本該不怕什麼,隻是那夜行衣正好出現在咱們曉坤殿附近,綠瑩的事又沒有人證,就怕陛下對咱們曉坤殿起疑啊……”
珍妃黛眉緊蹙,皇後她倒是不懼,可陛下的想法她卻不能不在意,一想到自己被迫攪進此事,她更是心煩,“那該死的夜行衣,怎地就出現在這了,說不定是皇後栽贓陷害本宮,使得苦肉計呢!”
“娘娘慎言,如今陛下下令徹查皇後遇刺一案,正是風聲緊的時候。隻可惜您的禁足令眼看就要到期了,又出現這種事,奴婢就怕陛下心中會對您不滿啊。”
這話正說到珍妃心頭去了,她火氣漸消,問向紅媂,“那你說怎麼辦?”
紅媂目露精光,小心湊近她耳邊,“怕什麼,有嫌疑的又不隻是咱們曉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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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芬宜離開後,虞妝暖端起青瓷茶盞,才發現水已經冷了。
梳月眼疾手快,要為她去換一杯。虞妝暖搖頭示意算了,不把兇手揪出來,她始終寝食難安。
梳月恨自己不能替她解憂,與她讨論起伍芬宜的事。“伍常在與您無冤無仇,兇手應該不是她吧?”
酒兒拿着尚服局新制的衣裳進來,聽見她們的對話後插嘴,“要說與咱們有冤仇,後宮裡最先被想到的不就是珍妃麼。娘娘可還記得蘇貴人說過,她曾聽珍妃說要讓您見不到明日的太陽。”
梳月道:“可這事的風險也太大了,謀殺皇後,她就不怕被誅九族麼?”
虞妝暖原本沒有頭緒,因為這句話突然想到什麼。風險大利益也大,曾經後宮衆人隻知二妃不知皇後,她若是死了,新皇後必從二妃中擇一個,她隻盯着珍妃,倒忘了後宮還有個會武的靜妃了。
隻是從目前的線索來看,珍妃嫌疑更大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