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宇瓊樓園中添
細雨絲絲
琴瑟切切
凫鹥浮掠水
蒿葦長生岸
……
她咿咿呀呀的唱,結合南方的绮麗溫婉與北方的莽野曠達,倒是别有一番韻味,連亓官霂焱與太後也聽得出神,洛玉筱的琵琶倒真成了她的陪襯,跟着她的曲調慢慢和。
一曲唱罷,莫娴的書法也收尾了,三人雲袖依依,迤迤然上前行禮。
亓官霂焱問,“此曲倒是陌生,你從哪裡學得?”
三人站在一起,其他二人都比自己位份高,陛下卻獨先問向自己,穆衍涼喜上眉梢,“回陛下,此曲乃臣妾所作,也是臣妾自己填詞。”
驚訝于她的才情,亓官霂焱追問道:“哦?你會填詞作曲?”
“臣妾自幼喜歡曲藝,是以對樂理頗通一二,填個詞作個曲還是不成問題的。殿選時靜妃娘娘還問了臣妾一些宮樂的知識呢。”
問一答二,反而顯得聒噪,穆衍涼一得意就忘形,讓人對她的好感也就止步于此,洛玉筱是宮中“老人”,自然不會在此刻與新人搶風頭,也不符合她一貫賢良的作風,如此更顯得旁側的莫娴知書達理,淡定從容。
宮人将莫娴書寫的卷軸展開立起,隻見上書靖節先生的《閑情賦》。
卷軸一亮,連太後也不禁點頭稱贊,其書法逸達靈秀,與靖節先生田園派閑适悠然的形象兩相呼應,隻是這首《閑情賦》的風格與靖節先生以往的作品大相徑庭,莫娴單單選了它,倒是别出心裁。
晉陽自幼對書法沒什麼興趣,隻想知道她皇兄怎麼看,“皇兄覺得怎麼樣?”
某人又開始藏話,明明在卷軸剛亮出來時,虞妝暖已經看出他眼中的欣賞,此刻他卻不回晉陽,一轉頭把問題抛了出去,“舞文弄墨的事,當然還是你四哥最有研究,霂揚你怎麼看?”
雖然亓官霂焱直呼弟名,顯得親昵無比,但這好歹是皇帝妃嫔,若真的對她評頭論足總顯得過于輕浮,何況在場這麼多人看着,是誇是貶都不妥,霂揚心如明鏡,開始虛讓,“臣弟那不過是附庸風雅,哪有什麼真才實學,在母後與皇兄面前,可不敢随意賣弄,更何況皇兄的人,還是留給皇兄自己好生斟酌吧。”
他說完促狹地看亓官霂焱一眼,宗親們早已習慣淮安王的放浪形骸,倒是不甚在意。
亓官霂焱開懷大笑,“你啊你,真該找個人好好管管你,在宮外整天往那些不入流的地方跑,說話也變得不着四六。”
霂揚聽了個話頭立馬讨饒,又要自罰三杯。
衆人眼看着陛下又要提淮安王娶親的事,皆是眼觀鼻鼻觀心,前段時間二人才因此鬧了不快,但願今日不要重演。
虞妝暖不經意間擡眼,看到霂揚三杯酒咕咕下肚,沒半點猶豫,亓官霂焱似乎也沒有不悅,座下鄭國公率先拊掌叫好。
而晉陽唯恐天下不亂,又将話題引了回來,“哎呀皇兄,莫小媛的書法到底好是不好,你還沒說呢。”
亓官霂焱神色如常,“筆勢行雲流水,筆墨橫姿,筆法遒勁有力,勢走龍蛇,不像女子所作,倒像是男兒筆墨,沒想到莫愛卿的女兒能盡得其真傳,确實讓人驚喜。”
毫無疑問,莫娴得了今晚最高的評價,她連忙謙辭,之後與其餘二人一同受賞,在場的人則心思各異,穆衍涼也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風頭被别人搶了個幹淨。
虞妝暖眼看着台下表面其樂融融,實則勢同水火,再看看始作俑者晉陽一副得逞的樣子,不覺有些想笑,好好的一頓家宴,每個人都吃出了不同的味道,果然亓官霂焱的一舉一動都是後宮的風向标。
她頗感無奈地搖頭,忽然對上一雙滿含深意的眸子,霂揚怔怔看着她,仿佛還是那個眼有星河的少年。很多回憶湧上心頭,顯得倉促而諷刺,虞妝暖避開他的視線,不知該怎麼在此情此景下面對他,也不知該怎麼面對過去的自己。
霂揚很快移開目光,自然也沒人注意到這小小的插曲。
歌舞繼續,衆人在酒色聲樂中漸漸松懈下來,有一内侍從殿外進來對着陳安說了幾句,本來誰也沒在意,但緊接着陳安轉頭向亓官霂焱禀報了什麼,後者聽完神色古怪,然後對太後一拱手,“母後,兒臣突然有些政務要處理,請容許兒臣先告退了。”
不知是否錯覺,在陳安禀報後,虞妝暖總覺得亓官霂焱往自己這裡看了一眼。
太後點頭應允,主角走了,衆人也沒了興緻,沒一會宴席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