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聽晉陽清了清嗓道:“我在皇陵啊,夜晚寂寂,半點兒人聲也沒有,難免害怕,每到那時候就總想着,如果能聽見洛婕妤的琵琶就好了,要說洛婕妤的琵琶是阖宮裡彈得最好的,今日好不容易見着了,洛婕妤可得滿足本公主這個願望吧?”
洛玉筱被這性情古怪的公主單拎出來,不知該喜還是該憂,隻好站起來謹慎回話,“公主謬贊,臣妾的琵琶聲能被公主惦念,是臣妾的榮幸,既然公主想聽,臣妾便以一曲琵琶恩謝公主賞識之情。”
晉陽“啧”了一聲,且攔住她,“嗳,空聽琵琶終究無趣,輔以歌舞,方有宴席之樂,皇兄,晉陽說的對吧?”
亓官霂焱又怎會不了解自己這個妹妹,他才不上當,掀了掀眼皮,他不答反問,“你又想做什麼?”
晉陽自知對付不過自己三哥,索性不跟他繞彎子,“聽聞皇兄的後宮新添了幾位美人,個個才藝絕佳,晉陽想開開眼呀。”
亓官霂焱自顧斟酒,跟她打太極,“想看才藝,去教坊司就是,那裡多的是才藝絕佳的人。”
晉陽自知鬥不過,開始搬救兵,搖晃着太後手臂撒嬌,“母後你看皇兄,剛才還說是家宴,讓大家不要拘束,這會子就小氣起來了……”
太後幾月不見女兒,确實想念的緊,不忍拒絕她這點任性的小要求,拍拍她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轉而面向亓官霂焱,“晉陽倒是提醒哀家了,新人入宮,哀家都沒認全呢,陛下也是吧?不如讓她們站出來展示展示自己的才藝,若真有才藝絕佳者,陛下就賞,權當添點喜氣了。”
晉陽小聲在太後耳邊附和,“母後聖明。”
既然太後老人家發了話,亓官霂焱隻好應下來。
晉陽明顯看熱鬧不嫌事大,沖着台下嚷,“嗳,你們誰要是有什麼才藝,可别藏着掖着,母後和皇兄都看着呢,你們誰先來?”
沈羽檸和穆衍涼“噌”就站起來了。沈羽檸狠狠地瞪一眼後者,恨她與自己搶風頭,穆衍涼一心争寵,傲氣回瞪她。沒辦法,自入宮後陛下隻去過莫娴與沈羽檸宮裡,新人們對承寵一事都暗自着急,若不能先聲奪人,隻怕自己很快就會被遺忘在這後宮裡。
虞妝暖此時要還看不明白就是傻子了,感情這個晉陽做了這麼多鋪墊,就是為了讓後妃互鬥,她自己看熱鬧。這個公主真是唯恐天下不亂,難怪亓官霂焱剛才不接她的招,恐怕是早已識破她的心思。
沈羽檸急于表現,叫出了兒時兩人一起玩耍時的稱呼,“楚慈,讓我來。”
晉陽臉一沉,“放肆,楚慈也是你叫的!沈小媛莫要忘了自己現在的身份!”
按說晉陽身為皇妹,沈羽檸身為皇妃,二人又是表姊妹,叫一聲閨名也沒什麼,當着衆人的面晉陽如此駁斥沈羽檸,實則是不給舅父沈佑面子,虞妝暖想起入宮前曾聽衡陽說的一些關于陛下和太後母子與沈家的恩怨,察覺出其中的不尋常。
沈羽檸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在衆人面前受此屈辱,她簡直想找個地縫兒鑽進去,看看太後,又看看父親,前者輕輕地搖頭歎氣,後者則不滿地看着她,似乎在怪她如此不小心。
穆衍涼連忙趁機搶過機會,“臣妾倒是會唱幾首曲子,配上洛婕妤的琵琶正好。”
劉嫔暗自嘀咕,聲音不大不小,恰讓洛玉筱聽見,“切,一個婕妤給一個才人作配,也不怕辱沒了身份。”
太後沒有替沈羽檸解圍的意思,倒是詢問起陛下是何意見。
今日的主角看似是晉陽,實則還是亓官霂焱,一時間衆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隻見他看向殿下某處,“世人皆知莫尚書的書法造詣登峰造極,朕聽聞他的女兒深得其傳。”
有人還沒反應過來陛下話中的意思,莫娴已經自覺地站起來,落落大方地向玉階上行禮,“承蒙陛下擡愛,臣妾不才,願以書法助興,隻是單作書法太過枯燥,臣妾可以在洛婕妤她們獻藝的時候在一旁着墨。”
虞妝暖就屬于反應慢的那一挂,等莫娴說到一半才反應過來亓官霂焱用意,她心中嗤笑,想看人家墨寶直說就是,還說一半藏一半,等人家自己主動請纓,他怎麼這麼喜歡别人猜他心思。
或許是她表情太過明顯,她眼神一掃,發現斜對面的霂揚正一臉探究地看着她,她登時一激靈,想起這是什麼場合,連忙端莊地坐着。
台下宮人搬弄着樂器方桌、硯台筆墨上來,莫娴等人開始獻藝。
虞妝暖回過神來,也不禁感歎莫尚書把女兒教的如此好,方才莫娴那番話說得漂亮極了,若她隻是順着亓官霂焱的話說自己願意獻藝,那今晚可能就沒穆衍涼她們什麼事了,如此自然會遭到新人嫉恨,可她說得進退得宜,既遵了陛下旨意,又全了穆衍涼的心思,還不耽誤晉陽聽洛玉筱的琵琶。
如此謙卑又智慧的處事,已經甩沈穆之流一大截了。
伴随着絲竹弦歌,場上酒酣耳熱,穆衍涼之曲确有動人之處,衆人停箸細細欣賞。
揚州柳紅酥酒
煙雨其蒙蒙
馬蹄疾馳走
九宮十八變
縱有天上仙
金磚玉瓦瓴上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