演技是什麼？在電影裡那些未被喊停的瞬間，也許可以找到答案。

在1967年的一部名為《畢業生》的電影中，留下了一個近乎殘忍的鏡頭：

本傑明從婚禮上搶走了伊琳，二人逃離衆人，穿着白色婚紗的新娘與戀人上了一輛擁擠的黃色公交車。

他們起初按照劇本露出幸福的微笑，不知是導演意外未喊停，還是故意為之，在劇本内的演出結束後，鏡頭仍在繼續。

剛開始，他們的臉上還保留着搶婚成功的喜悅。

但随着鏡頭的持續，他們的表情逐漸從表演的喜悅滑向真實的迷茫。

未來将走向何方？不知道。新郎的嘴角先松懈下來，新娘的眼神開始遊移。

他們偷偷交換的目光裡不再是愛，而是困惑：“我們還在戲裡嗎？還需要繼續演嗎？”

這一分鐘的長鏡頭，意外地成為了電影史上最經典的片段之一。

虛構的框架抽離，演員的面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崩解，笑容消失，導演的疏忽成為這對新婚夫婦命運般的介入，婚姻的不安随着黃色的、狹窄的公交車，随着車輛在公路上的運行而晃蕩。

……

王國戲劇學院終幕祭。

Dramatic Battle Royale第一章，《牡丹亭》最後一幕，圓夢。

在最後一幕中，柳夢梅帶着杜麗娘去見嶽父杜寶，杜寶卻不相信女兒複活，認為柳夢梅窮酸打扮，另有所圖，要将他治罪。後來柳夢梅高中狀元，皇帝調解，杜寶才承認了兩人的婚姻，一家團圓。

就像演出結束後，演員們會上台緻謝一樣，作為最後一幕，這一場出現了杜寶、柳夢梅、衆武官、報子、營女支、中軍官等衆多角色，有文官武将，也有普通侍從、樂人等，涵蓋了生、旦、淨、醜等多個行當，能夠讓所有演員都有參與的機會，充分展現各自的表演才能。

——也就是說，是最适合即興表演的一幕。

梁州令的曲調幽幽響起，舞台驟暗，一束冷光自穹頂瀉下，照見蕭氨飾演的杜寶立于高台。

他身後跟着數名侍從，官袍被鼓風機吹得獵獵作響。衆人在軍中宴飲，有歌舞表演，還有報子前來傳達聖旨，場面熱鬧非凡。

蕭氨是戲曲中的外角，外一般表現為一些具有一定身份、地位或性格特點的老年男性形象。

他引衆醜上，足踏戰鼓點。

“長淮——千騎雁行秋——”

明天，他将在離别的長亭喝一杯送行酒。

仆從們連連阻攔，皇上迫切地需要您這樣的人才啊。

蕭氨笑着說，就怕等到被畫在麒麟閣上表彰功績的時候，人已經頭發斑白了，萬裡沙西的敵寇已經被平定了，奉命向東回朝能看到兩面軍旗了。

但卷取江山獻君王，看玉京迎駕把笙歌奏。

衆武官們揮戈引吭高歌，塞外的大雁飛盡，隻剩下殘陽餘晖。

衆人念，淮水悠悠——長憐似鏡清——

鏡頭一轉，杜寶身為安撫使，在擊退賊兵後正處理善後事宜。

他雖有存城之喜，但因亡妻之事深感悲痛，已上書題請夫人的身後恩典并求賜假西歸。

之後，末、淨扮武官上場，他們為太平宴做準備，衆人進酒，歌頌杜寶退賊之功。

報子來報杜寶奏本已下，奉聖旨不準緻仕，欽取還朝同平章軍國大事，老夫人追贈一品貞烈夫人。

衆人向杜寶祝賀，又繼續送酒，談及杜寶此去長安的情景。

此時，柳夢梅求見。

他攜着杜麗娘的春容前來，想以杜老爺女婿的身份拜見杜寶。得知今日文武官僚吃太平宴，柳夢梅想等在班房裡構思一篇詩文，以備進見時可能的考問。

杜寶當然不可能接受柳夢梅的求見，他表示自有禁約，不許寒酸之人胡賴。

他出身官宦世家，而柳夢梅是貧寒書生，與杜麗娘門不當戶不對。

在他眼中，女兒杜麗娘已去世，突然出現一個自稱是女婿的人，他難以相信且懷疑柳夢梅的動機不純。

況且，此人還和石道姑一起掘開了女兒的墳墓，更是罔顧人倫，可怕至極。

柳夢梅再求見與被逐，被杜寶關進了監獄，在獄中他仍堅持自己是杜麗娘的丈夫，是杜寶的女婿。

而杜麗娘得知柳夢梅被抓後，心急如焚，想辦法去救他。

恰逢此時，柳夢梅高中狀元的消息傳來，但杜寶仍不認柳夢梅這個女婿。

于是柳夢梅向皇帝上書申冤，皇帝得知此事後，覺得事情蹊跷，便決定親自過問。杜麗娘也趁機面見皇帝，向皇帝訴說了自己與柳夢梅的愛情故事，皇帝被他們的愛情所打動，同時也考慮到柳夢梅是新科狀元，人才難得，便出面調解。

在皇帝的主持下，杜寶不得不承認了柳夢梅與杜麗娘的婚姻，一家人最終得以團圓。

在古代突破封建禮教桎梏，寫出這樣集合重生、破鏡重圓的劇情，實在是古典戲曲浪漫主義美學的巅峰之作。

雖然最終在皇權的庇護下獲得合法性，卻也是戲劇史上對感情自由的永恒追問。

生，萬加，旦，蘇明月，二人攜手上台。

“從今後把牡丹亭夢影雙描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