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希望太子徹查下毒之事的折子就堆的向小山一般,周通更是在太子殿前長跪不起,放言說若是不處死長公主他就觸柱于大殿之上。
太子正為這事頭疼的時候,外面宮人來報:“殿下,外面有一人說要見您。”
“何人?”
“她說她是王妍貞。”
“她和她父親被滿城通緝,如今竟敢自投羅網?拖下去杖殺即可。”
“可是殿下…她說她有重要的證據要交與殿下…”
太子思索片刻便擡手示意将她帶進來。
王妍貞進來先是行禮,後開始将事情娓娓道來:“為鞏固他的仕途,父親一直想要将我送進後宮,即便我不願意,他便用我母親性命威脅,那日在福泉村外,是父親将我丢在京郊,叫我去向剛剛回京的裴家少将軍求救,目的就是為了拉她入夥,若當日裴将軍當真沖進福泉村救人,那父親的人就會趁機上書裴将軍私自用兵,到時朝堂之上父親再出面解圍。如回京後少将軍大張旗鼓的将我送回王府,那父親就會将此事宣揚出去,說裴家與兵部交好,以此引發聖上的忌憚之心,繼而逼裴氏站在陛下的對立面,隻是裴将軍并未入局,此事也隻好不了了之。福泉村案,是我父親同長公主及韓生一起做的,一應證據裴将軍皆已上報。”
正當太子覺得她說的事情沒有什麼用的時候,王妍貞繼續說:“長公主殿下同韓生毒害陛下,所用一物,是産自鄰國的杜鵑花,隻是在宮中若是長時間購買此物難免引人懷疑,為掩人耳目,每每需要采買此花時,便由父親出面,待貨到後再分批次帶入宮中,由韓生手下負責接收藏匿。父親與我說,若有一日我順利入宮,那此事就交由我來做,所以此事也并未瞞我,後來一次在長公主交給父親的采買清單上,我看到所用之物多了一味□□,雖不知她要做何用途,父親還是照做。事情敗露後,我将父親這些年賬本和一些與其黨羽的往來書信悄悄藏匿,這才沒有被他全部燒毀,但父親逃命時怕我活着會将他的罪行揭露,便給我下了毒,幸虧被一江湖義士所救,這才逃過一劫,今日我将一切事情和盤托出,一應證據全部上交,隻希望殿下能赦免我的母親,她什麼都不知道,她是清白的。”
太子翻看着王妍貞呈上來的賬本,他看了眼□□采買時間,正是驸馬暴斃前不久,他的眼神中,是掩飾不住的震驚。
良久後,太子平複了自己的情緒,緩緩地說:“本宮要親自去問她,要親自聽她說。”
沒人知道那日在獄中太子同長公主說了些什麼,隻是太子回來後便下令要處死長公主,朝中也有不少人反對太子此舉,理由是如今陛下還未清醒,太子雖在監國但處死長輩實乃大逆不道之舉,此事一拖就是兩個月。
夜晚裴之意正在将軍府同裴上珏玩鬧,聽着外面的聲音她原本嬉笑的神情逐漸變得嚴肅,悠遠的喪鐘聲從宮裡鼓樓傳來,整整響了八十一次。
裴子路也聽見了此聲,他趕來道:“撞鐘八十一次,陛下殁了。”
裴之意即刻動身向宮裡趕去,一路上全是聞聲而出的百姓,他們的臉上或慌張或悲痛,自古以來,新帝登基,或多或少都會有些波折,是要流些血,死些人的。
宮裡此刻早已挂滿白幡,宮人及大臣後妃早已身着喪服跪于殿前,太子手持聖旨,端坐于龍椅之上,他現在,是名正言順的皇帝了。
獄中長公主也聽見了鐘聲,八十一下,每一下都敲進了她的心裡。她望着小窗外殘缺的月亮,兩行眼淚悄然流了下來。
“殿下别想了,如今新帝已然登基了。”一個熟悉的陰冷的聲音傳來。
長公主聞言轉過頭來,眼裡卻沒有韓生所期待的驚恐之色:“我下毒之事已被揭露,不日新帝就會将我賜死,我不會再被你拿捏了,倒是你,竟能躲過玄衣衛的搜捕,如今居然還敢出現在這裡。”
韓生輕笑:“殿下這就錯怪奴才了,奴才是來救您的。此時宮裡慌亂不堪,自然是逃跑的大好時機。”
長公主自嘲:“跑去哪?跑去華國嗎?你害我變成亂臣賊子還不夠,還要讓我變成叛國公主?”
“新帝根基不穩,朝中依舊還有奴才的人,隻要性命還在,總有一日會等到機會。”韓生的聲音還是懶洋洋的,一點都不像一個正在逃命的人。
“主子,要快些了,換防的侍衛要來了。”外面韓生的手下焦急的提醒。
韓生抽出細劍将鎖鍊砍斷,繼續說道:“是趁現在逃命還是在這等死,殿下自己選。”
長公主鬼使神差的擡起腳跟着韓生跑了出去,哪怕她深知韓生此人心性歹毒,哪怕她知道韓生并不會真的如此好心,但是他太了解自己了,他太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所以幾句話就可以将她蠱惑。
“殿下,跑到對面的那個門,門外是我的人,他們拼死也會護你出宮去。”韓生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長公主猶豫了,她疑惑的回過頭看了韓生一眼,韓生推了她一把,她整個人已經來到了牢獄之外,身後已經有侍衛發現她逃跑了,正在集結更多的人往她的方向奔來,聲音越來越嘈雜,她提起裙擺用最快的速度超韓生所指的那個門跑去,她一邊跑一邊用手将礙事的首飾拽掉丢在地上,屬于她的長公主的華麗發髻漸漸散開,一頭黑發混着額間的斑白披在肩上,她越跑越快。
“咻—”一隻箭擦過她的耳朵,直直的插入她面前的地上。哪怕夜色漆黑,哪怕離得遠,她也清晰的看見那支箭的樣子,與皇陵那日射到她刀壁上的那支一模一樣。
“是裴之意來了。”長公主告訴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