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要求學生早上最晚七點半到校。周一上午八點,路汛提着書包,不緊不慢地從房裡出來,遠遠就看到顧辰站在大門口,兩條小短腿站得筆筆直,好像在做國旗下的講話。
路汛慢悠悠走過去。
顧辰擡頭跟他打招呼:“早上好。”
路汛頓了下,蹲下身:“早。”
他淨身高186,即使蹲下來,也沒法跟這些娃娃平視。路汛垂眼看着腳下的小不點,發現顧辰淡藍色的瞳孔上好像覆着一層淡淡的白膜:“隐形戴上了?”
顧辰點點頭:“昨天問生物老師要了。”
這聲老師叫得心服口服,在戴上之前,顧辰一直沒想明白隐形眼鏡要怎麼像框架那樣手動調整視角,戴上之後,發現生物的這項發明居然已經實現了意念操縱。
這要是放到人類世界,高低得拿個諾貝爾獎。
顧辰用意念把視角調到差不多能平視路汛的程度。
路汛:“拿的什麼?”
顧辰手上套了個磨砂質感的透明袋子,袋子有半個他那麼大,底部拖在地上:“本子和筆。”
顧辰一臉認真:“能請你帶我去學校嗎?今天數學和物理要講新課。”
“……”路汛,“就算去了,你也隻能待在包裡。”
顧辰想想也是,先不說上課期間學生桌上不能放玩具,就算能放,出現在校霸桌上的也應該是刀槍彈藥,而不是娃娃。
“沒事。”顧辰想到上次在包裡的體驗,“我在包裡聽聲音就好。”
路汛:“用得着這麼用功?”
其實這個節骨眼,聽課倒是其次,首要目的是為了更了解路汛。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找到路汛的弱點,他才能抓到可以回去的籌碼。
但這顯然不可能跟路汛說,好在路汛好像也隻是随口一問,顧辰看着他拉開雙肩包拉鍊,把前面往下薅了點,露出一個足夠自己進入的開口。
“謝謝。”顧辰拖着袋子往前走。他把手上的袋子先推進書包裡,随後踩着包被翻出來的裡布往裡爬。
爬到一半,眼看兩隻手就要摸到玻璃房頂,腳下突然一滑。那感覺跟爬山爬到一半腳底打滑往下掉的沖擊一模一樣。
顧辰心髒抽緊。就在他以為要摔個底朝天時,後背突然碰到一個溫熱又柔軟的東西。
他轉過頭,剛才一陣驚吓,他的視角又回到了娃娃視角。隻見一隻巨大的手掌覆蓋着他的整片視野。
路汛托着顧辰的後背,幫他穩住身體後,提溜起他的手,把他放進玻璃房裡。
雙腳觸碰到柔軟的地毯,顧辰松了口氣。
後背還殘存着餘溫,他調了下視角,看向包外沒什麼表情的路汛:“謝謝。”
說完又覺得有點不太好意思:“我還不是很熟悉這個身體。”
路汛沒說話,把手伸進玻璃房裡,替顧辰把小燈打開,随後拉上書包拉鍊。
到學校時,正好第一節下課,路汛踩着下課鈴往教室方向走。還沒進去,遠遠就聽到肖明朗的咆哮聲:“路汛!咳咳——”
他們班在的這條走廊一共三個班,原本已經準備要沖出教室撒野的同學聽到動靜立刻縮回去,從靠近走廊的窗戶裡張望。
“齊翔!”肖明朗瞄到探得最外面的頭,“擱這兒演長頸鹿呢?網吧的檢讨寫完了嗎!還有你,餘帆!”
被點到名的朋友一個個飛快地把頭縮回去,肖明朗打完小地鼠,快步走向走廊中間的鼠王。
“這都幾點了!”肖明朗停在路汛面前,邊說邊咳,看上去氣得不輕,“你怎麼不放學再來?!”
路汛頓了下:“那我放學再來?”
肖明朗深呼吸,拍拍自己的心口,剛調整好情緒,又咳了兩聲。
路汛:“您病了?”
“别轉移話題!”
書包裡,顧辰正坐在玻璃地闆上看他随身帶的習題摘要小冊子,突然感覺頭頂蹿進來一束光。包裡除了四四方方的玻璃房以外,還有一些空間縫隙,能夠放幾本書。顧辰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房子外好像白牆一樣的紙張被抽走了。
呲啦——
路汛快速拉上書包拉鍊,把紙遞給肖明朗:“檢讨書。”
肖明朗愣了下,他對路汛窮追猛打一年多,這還是第一次收到對方主動交上來的檢讨書。肖明朗拿來掃了一眼,寫得還相當誠懇。
“咳——”肖明朗的表情微微緩和了點,看來自己苦口婆心那麼久,還是有點作用的。
“這還差不多。”他一頁頁往後翻,突然覺得不太對:“怎麼是打印的?”
路汛面不改色:“您也沒說手寫。”
肖明朗想說這還用說,上課鈴突然打了。路汛越過他的肩膀,看到他們班主任一隻手抱着教案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