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錦辭透過包廂的窗口朝外看去,與下坊不同,來往天玄坊市上坊的人非富即貴,因此,比起下坊的熱鬧,上坊則多了一些雅緻,因着懸于高空,從而有種身在仙境之感。
算算時間,墨染他們也應該過來了。
她這麼想着,便看到不遠處有一個黑色的身影在朝着她快速靠近,等接近了才看清,一個道士模樣的人被他提溜在了手中。
“砰——”
好好的正門不走,非得走那窄小的窗口,一個人影從屋外被扔了進來,原本屋中精緻的陳設,在這劇烈的沖擊之下,摔得七零八落,一片狼藉。
唯獨姜錦辭面前的茶盞紋絲不動,幾片翠綠的茶葉在震動中晃悠了幾下,不多時便沉了底。
“咳咳咳……”
陸守一從一片煙塵中站起了身,狼狽地理了理自己的衣衫。
罪魁禍首墨染,則穩穩地落了地,坐到了姜錦辭身邊,對面前的一切視若無睹,就好像這事兒不是他幹的一樣。
看着自己面前如同兩座大佛一般坐着的兩人,陸守一心裡有點沒底,腦中飛速運轉,過了半晌才試探着開口:“兩位這是?”
陸守一偷偷觀察了一下姜錦辭的臉色,墨染的态度讓他以為他們發現了什麼,如今看來是他多慮了,面前的少女笑意盈盈,不像是來興師問罪的。
看着她對自己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陸守一雖然有點警覺,但裝作不動聲色的樣子坐下了。
見他坐下,姜錦辭依舊沒有開口,隻是從一旁挑了隻幹淨的杯子,倒滿了茶水,遞給了陸守一,低聲道:“道長路上辛苦了,先喝點水潤潤嗓子吧。”
陸守一接過了茶水,現下姜錦辭的态度無疑給了他莫大的自信,定是昨晚她發現自己留下的線索了,隻是不知為何要約在這坊市,霧隐觀難道不更安全嗎?
他剛要開口,姜錦辭卻直接搶斷了他的話頭:“這裡太亂了,本想好好招待一下道長的,都怪這人,毛手毛腳的,倒是怠慢了道長。”說完,像是真怕惹陸守一不開心一般,伸手打了一下墨染。
墨染被打也不生氣,反倒是從善如流地向陸守一道歉:“對不住,對不住,平日裡習慣了。”
道完了歉也不等陸守一回複,就沖着包廂外喊道:“小二!來打掃一下!”
聽到他的聲音,在門口候着的夥計進來瞧了一眼,見着滿屋狼藉也沒有吃驚,似是司空見慣了一般,做了個揖:“客官,小的需多叫些人手來,希望不要打攪了客官的清淨。”
陸守一急着正事兒,想直接開口拒絕,他倒也不是很在意這些,這兩人實在是太過客氣了。
那頭的墨染卻已經早他一步,沖小二揮了揮手表示無礙:“快些打掃完即可。”
話都已經到了嘴邊的陸守一見狀隻能默默咽下,而姜錦辭把這一切都看在了眼裡,她低頭喝了一口茶,掩蓋住了眼中的冷意。
不多時,幾個穿着灑掃服的夥計在小二的帶領下魚貫而入,在窗邊的陰影處,打扮成夥計模樣的蕭烽暗中和姜錦辭對上了視線,并朝她輕輕點了下頭。
早在墨染去抓陸守一之前,纖兒便已經向骁禦司遞了消息,如今整個來福客棧都已布下天羅地網,就等姜錦辭一聲令下,他們便能将這個在通緝榜上逍遙多年的臭道士給抓住了。
蕭烽也問過,為什麼不能直接抓,回答的他的隻有纖兒的一句警告:不該問的别問。
許是先前被姜錦辭狠狠坑過,這次他老實了,沒有反抗,接過任務後便着手布置了起來。
而此時包廂中,接收到了蕭烽信号的姜錦辭不動聲色地收回了視線,如今蕭烽出現在這裡,說明坊市中的安排都已經到位,姜錦辭的心放下了些許。
隻是不知道纖兒如今順不順利。
來福客棧作為上坊第一大客棧,夥計們都是精挑細選的,沒用多久,包廂中便恢複了原樣,仿佛剛才那滿地狼藉隻是他們的錯覺。
為首的小二朝他們鞠了一躬便帶着人退出了包廂。
見外人都走了,陸守一怕又出什麼幺蛾子,立馬開口道:“阿辭姑娘可是看到了香囊?”
聽見他這麼直白地問了出來,姜錦辭也不驚訝,如今的情況大家都心知肚明了,沒必要再搞些彎彎繞繞的東西來試探。
于是姜錦辭也不再顧左右而言他:“你說的沒錯,世子就是陣眼。”
陸守一有點激動,既然姜錦辭這麼說,那肯定是發現了點什麼,他不敢讓自己表現的太明顯,強壓下了心中的喜悅,裝作平靜的樣子:“我定是不會騙你的,這是我在此鏡輪回多年所得出的結論。”
姜錦辭沒有接話,隻是冷笑了一聲。
見她突然變了臉色,陸守一心下一沉,莫非被她發現了什麼?
包廂内氣氛一時間陷入了谷底。
姜錦辭心想,這陸守一可真是個老狐狸,知道自己多說多錯,她不開口,他也不動,奈何她确實有任務在身,于是不得不開口道:“陸道長,你說你不會騙我?”
面對她突然的提問,陸守一有點摸不準她的意思,擡頭看了一眼姜錦辭面無表情的臉,決定一裝到底:“阿辭姑娘,你這是什麼意思?”
見他準備裝傻充愣,姜錦辭也不拆穿,演吧,就怕你不演。
“我是什麼意思?陸道長,你既然不信我,為何還要讓我去探世子的情報呢?”
聽到她這麼說,陸守一才總算弄明白,原來是因為他派刺客一事,但他不是讓刺客不要強求嗎,完不成就走,莫非期間出了意外?
“阿辭姑娘誤會了,我并非不信任你,隻是怕你看不到我留下的線索,絕對沒有要傷你的意思。”
姜錦辭看着面前滿臉真摯的陸守一,心中冷笑,他當然不想真的傷到自己,如果她就這麼死了,那還有誰能去給他談情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