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神情凝重,乞兒緩慢開口,隐隐含着哭腔道:“姆娘是為了救我才傷成這樣,我與她遭人追殺,一路流亡至此,凡人避之不及的地方,對我們來說卻最是安全。”
“你總撒謊。”沈長微給她口中的姆娘喂下兩顆藥丹,說:“她身上的傷是修士所傷。”
“不,不。”明燭擡手松了她身上的定身咒,她踉跄起身,解釋道:“這是來這裡以後的事,是我莽撞惹了不該惹的人,她替我遭了罪,在此之前我們——”
她說到這,忽然又硬生生止住了,臉色難堪。
“所以你到底是什麼人?普通人家可不會莫名遭人追殺。”
乞兒這才意識到沈長微在套她話,深吸了口氣:“我不能說,每個人都有難言之隐,醫者也不能擅自打聽病患隐私不是麼?”
“行,”沈長微直起腰,“我隻能說你處理的及時,她沒有性命之憂,我能做的也隻有讓她盡快醒來,補上所損陽氣。你要知道凡人終究與修士有别,何況傷她的人也為修士,斷掉的胳膊和腿,恕在下醫術不精,别無他法。”
乞兒霎時紅了眼,嗚嗚哭泣起來,一時難息。
明燭抱劍倚牆,沉默地看着這一切,整個人藏匿在黑暗中,臉上不知什麼表情。
待她哭完,沈長微道:“現在可以說了麼?”
“先告訴我,你們來這是想做什麼?凡是來死人城的人,不是大奸大惡的亡命之徒便是有所圖謀,你們必然是後者。”
“你說得對,”沈長微頓了下,感知到明燭又設下一道結界後才繼續往下,“我們來尋一味靈藥。”
乞兒很識趣地沒有刨根問底,老實解釋說:“整個地下河都掌控在一個名為‘離骨樓’的組織手中,血台便是其中最大的情報交易之地,不過最常見的還是通緝懸賞。哦,對,裡面還有個賭場……賭的皆是人命,活人互搏,至死方休。”
“你們想要的靈藥消息裡頭定然有,哪怕再金貴難尋也終究是個無需殺人放火的買賣,在裡面也隻排到低等,付出的代價不會太大,但難在要進這血台。”
她說着說着,臉色又難看起來,咬了咬唇,硬着頭皮繼續道:“所以我還有一事相求。”
沈長微抽了抽嘴角,剛要開口,又被她打斷道:“我知道這聽起來有點厚顔無恥,但我真的沒辦法了,求你們聽我說完!”
“……行吧,你說。”
“進去對我來說難如登天,但對你們,尤其是他這樣的修者而言卻不是什麼大事!所以我想求你們帶我取得進去的通行令。”
沈長微眉梢微沉,問她:“你小小年紀,要進去做什麼?”
乞兒擡頭直視他雙眼,一字一句道:“我要買一個人的命。”
“這就是你要黃金不要靈石的理由?”一旁一直沉默的明燭忽然開口。
“是,”她說,“血台規矩奇怪,所有通緝懸賞向來隻收人間金銀,不要靈石。”
“那你要買的這條命可真夠貴的,”沈長微半開玩笑道,“但你對我們來說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也不願告知底細,憑什麼覺得我們會幫你?”
“我有的!你們不是一直好奇我為何會盯上你們,還這樣笃定嗎?”乞兒拔高了聲音,掙紮着決定亮出自己的底牌:“我的眼睛。”
“我的眼睛可以看到一般人看不到的東西,還可以感知出旁人對我所懷之念是善是惡……包括你真正的臉,我看得見你真正的臉,”她看向明燭,輕聲呢喃,“我見過你。”
她話音落下,明燭手中的劍陡然出鞘,抵上了她的脖頸,這劍雖是良藥谷中守衛弟子平日用于操練的凡品,卻也足夠尖利唬人。沈長微被明燭突然的動作打了個措不及防,吓得去拉他衣袖要勸人冷靜。
乞兒卻毫無懼意,語氣笃定而誠懇:“我知道,你不會殺我。我沒有任何威脅,也會對你們有用的,所以帶上我吧!”
明燭依然維持着拔劍相抵的姿勢,沒有任何動作,空氣陷入凝滞,氛圍僵持。沈長微還是頭一次見他這樣嚴肅,平日裡溫和的臉上滿是肅殺之意,他戰戰兢兢拉着明燭道:“别沖動,你這是何必啊。”
乞兒吞了口唾沫,試探地出聲:“你們……可喚我月耀。”
明燭收了劍,掀起眼皮看了月耀一眼,并不言語。他回頭望向沈長微,神色緩了緩,以靈息傳音道:“我的命是你救的,帶上她與否也由你決定。”
沈長微頓時心慌如亂麻,拽着他衣袖的手也忘記了放下,滿頭冷汗地回應:“那……帶上?放身邊盯着總更安全。”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