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下不應再稱池子為白磚池,它就像剛浸過墨海,遠遠觀望,仿佛施了隐形術,淹沒在夜色當中,隻有靈墨上附着的玄氣星點閃爍。
宋溪和祁樾臉上多少添了幾道黑,宋溪胡亂抹幾把,再定睛時,池壁上緩緩幹退的靈墨間,逐漸分隔出一道細如蠶絲的痕。
宋溪取出一片蛇鱗,在縫間一比對,果真完全吻合。緊接着,用蛇鱗沿着細縫切開,在掰出這塊白磚同時,三人雙腳一點地,身體輕盈躍起,先後落定幽篁亭裡。
白磚一倒,池水失去阻擋,嘩然湧出池外,不出一會,一點一點滲進泥土裡。
“說起來,我跟陸公子下午無意來過這裡,”宋溪說着看向陸辰淼:“你濯手時,我發現池底磚與磚之間,時不時有氣泡往上冒,我懷疑,池子底下有空間。”
陸辰淼覺得宋溪的話在理,兩人又往水池那邊去。
唯有黎陽還被蒙在鼓裡,兩眼茫然,盯着祁樾。
祁樾朝黎陽小朋友聳聳肩:“這事兒你宋姐姐最清楚不過,看他願不願意告訴你喽。”
宋溪很快找到漏氣的那處磚縫,指節在磚面上敲擊兩下,聽聲音果然是空心的,底下必定暗藏玄機。
陸辰淼在一側也聽出來了,開始張望周圍,尋找疑似機關的東西。
“聽說你小子很會布置機關啊,”祁樾無視幽篁亭石桌上糜爛的剩飯菜,屁股往石凳上一擱,胳膊肘撐着石桌支着臉。
祁樾看着不遠處尋覓的二人,他也想去幫忙,但宋溪要求她在原地照看黎陽。
“都是些簡單的小機關罷了,隻能吓唬人用,沒有任何玄力,哪能跟你們玄修比。”黎陽站在亭子邊緣,用袖子捂口鼻。
祁樾揚唇挑眉:“小孩,你是不是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是呀,但着跟叔叔你有什麼關系?”黎陽滿臉不屑。
祁樾納悶,這小破孩對他莫名其妙的不爽是從哪來的,居然還把他叫這麼老。
祁樾大人有大量,不跟小孩子計較:“本少俠慧眼識珠,看得出你根骨不凡,頭腦也靈光。小小年紀還沒入玄,就會獨立布置機關,倒讓我想起一個人….”
祁樾算準小孩好奇心重,黎陽果然憋不住,稍稍擰過脖子,一副想知道又拉不下臉的神色。
“想知道就直問,扭扭捏捏可不是男人該有的樣子。”祁樾輕笑,滿臉賣關子。
黎陽咬咬唇:“是誰?”
“我的一位發小,”祁樾終于說了:“他同你一般大的時候,獨立制造過許多玄器,雖然沒有玄力,構造也簡單,但都是獨自研習圖紙,再加上一些自己的見解制作出來的。尤其是那個賣了二百兩蒼銀的捕鳥器,當時在蒼臨傳的沸沸揚揚。”
“奧!我有些印象,茶樓的說書人和民間坊傳都稱他是“耀熠降世”!”黎陽有些激動,孩童的嗓音格外清脆明亮。
“噗!這什麼捧天高的名号,果真世間說書人,誇大其實的本領稱第一,沒人敢稱第二,”這個稱呼連他都沒聽說過:“小孩,怎麼回事,對我家發小這般了解?怕不是人家的小崇拜者吧?”
“才沒有!”
祁樾意猶未盡:“哥哥考考你,隻限幽篁亭範圍内布置機關,手法樣式不限,隻要能将來到亭中的人擒住,該當如何?”
黎陽眸間閃過一道精光,不假思索:“這有什麼難,首先我會把中心設在石桌…!”他剛準備再石桌上大大比劃一番,又戛然止步。
祁樾了然,把這些碗盤都吃力推到桌子邊緣。說吃力,毫不誇張,這些器皿外表普通,實則每隻都分量不小,他拿瓷盤給宋溪當硯台時就感受到了。換做沒有修為或習過武的普通人,未必能同時挪動。
祁樾揉了揉胳膊,黎陽說了聲謝謝,剛要繼續比劃自己的設想。
連串器械運轉和鐵鍊碰蕩聲不知從何處傳來,祁樾就坐在石桌旁,附身一趴,耳朵貼緊桌面聽,隆隆轟響就源于石桌之下。
祁樾臉剛擡離冰涼的桌面,就聽黎陽驚呼一聲,石桌中央剛才堆滿器皿的區域,緩緩升起一小圓台,大概升到一尺高,露出一截鐵杆和幾根鏽迹斑斑的鐵鍊。而圓台下黑深不見底,隻能勉強看見一些機關輪廓。
宋溪在水池四周苦尋無果,陸辰淼也沒找到任何機關。
他用手在那塊白磚上來回觸摸,蓦然,他指尖觸感一空,眼前白磚竟毫無征兆地自動挪開,石與石間摩擦出轟轟聲響,露出遮蓋其下的入口,陰冷潮濕的空氣争先恐後從下面鑽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