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餘飯後,肖長悅跟肖蘊雪姐弟倆鬧差不多後,前者随手拾了塊糕點,看見不遠處廊下的陸辰淼,下意識把手裡吃食掰成兩半,把另一半留給陸辰淼。
陸辰淼幼時喪了雙親,獨來獨往慣了,沒體會過親朋簇擁,噓寒問暖的感覺。今夜肖府上下團圓飯,也是肖長悅硬拉他來的。不管怎麼說,肖長悅能從固心塔出來,多少有陸辰淼一份力在,他還沒好好謝過陸辰淼。
原本還想邀宋溪一同來,但聽祁樾說,她回界吟面完聖後,就跟着映雪堂的人回溪靈城了,連告别都沒來得及,看上去行色匆匆。
也罷,同為七大宗門下弟子,今後應該有的是見面機會,下次遇見時再道謝也不遲,實在不行,就書封信過去,有的是法子。
陸辰淼凝望不遠處亭子出神,那裡燈火通明,剛才肖長悅和肖蘊雪就在這片亮堂裡鬧。
一塊香噴噴的酥餅占據陸辰淼視野,他眼皮一眨回過神,順着拿餅的手臂找到源頭,肖長悅剛吃完自己的半塊:
“陸少主,是不是覺得我家亭台樓閣的布局很賞心悅目。”
陸辰淼用手背輕輕推開酥餅:“抱歉,我不喜甜食。”
“這樣的美味不知享用,可惜啊陸少主。”肖長悅自讨沒趣,吃下另一半:“咱們明日就啟程,說起來,我還是頭一次領神譴,陸少主年幼成名,乃天降英才,可有什麼必要的經驗授予在下呀。”
今日白天還在固心塔時,禦風要告訴他們的要事,就是岑杞仙下達的神譴。血與火事件的結果,說明魔孽的卷土重來,他們勃勃野心沉澱十幾年,不弱反增,誰也沒料到會回來的如此快,還在聖山眼皮底下裝神弄鬼,盜走玄宿盤。
民間或許不知玄宿盤詳細,但玄門上到六道長老,下至新入穹啟堂的啟蒙玄修,皆知玄宿盤裡裝的是什麼。當年森羅血弑得以平息,多虧岑杞仙以半身修為凝出穆淩雪蓮,結合清芷殿殿主玄侶二人的蘊寒珠,才将邪神森羅的邪魄連同識海封禁在玄宿盤。
他們奪走玄宿盤用意為何,可想而知。
開幕禮後玄門上下就人人自危,當下,眼看平靜的時日不知還剩多久,森羅族已然給出一記下馬威,蒼境再不有所行動,枉為蒼神子民。因此岑杞仙下達神譴,派遣肖長悅與陸辰淼二人前往鄰疆城。
鄰疆城位于蒼境地域最西端,直接接壤森羅族無妄林南部,是蒼境一道重要防線。森羅血弑時,鄰疆城是頭一個遭殃淪陷的。一旦被森羅族捅破這扇大門,無孔不入的魔孽會很快滲透到蒼境各個角落。
“也沒什麼,少管閑事多行正事即可。”陸辰淼一本正經答話。
肖長悅思肘片刻:“何為閑事啊,陸少主?”
陸辰淼以為肖長悅是真的虛心請教,滿臉認真說:“但凡神譴不包括的事,便是閑事。”
肖長悅這下子沒有立即回話,心道陸少主也有心口不一的時候。陸辰淼不知道肖長悅在想什麼,隻覺耳邊蓦然安靜了,稍稍扭頭看,後者居然在偷笑,見他看過來,更加憋不住“噗嗤”出聲。
陸辰淼甚為納悶。
“你這話說差了吧,陸少主在玄機大殿上為我說好話,也是因為神譴麼?”明中堂地底下沒聽陸辰淼親口承認,肖長悅就是悶着口氣不甘心,這個陸辰淼一向不喜居功,簡直快到了矯情的地步。肖長悅就從來不矯情,矯情不是好東西,跟陸辰淼在鄰疆必定待上一段時日,他可不希望日日跟對方矯來矯去。
陸辰淼雙瞳略微睜大,似在說怎麼又提這事,他這樣的反應正中肖長悅下懷,又聽肖長悅繼續說:
“所以啊,陸少主還是會管閑事。你是不是有什麼獨門秘招,不想透露給我才這麼說的啊,夠小氣喽。”
“這分明是兩碼事,”陸辰淼沒忍住脫口而出,剛說完意識到說漏了,迅速轉移話題,語氣無奈:“肖府的人不嫌你吵麼?”
“沒我他們還嫌安靜呢,”肖長悅無所謂說:“承認一下又能怎樣,這事本就該好好答謝陸少主,還是你有眼光,我渾身上下的,哪一處像勾結魔孽的孽人啊,是吧。”
陸辰淼順着肖長悅的話下去:“我未曾見過你渾身上下,怎知哪處像不像。”
肖長悅聞言還認同地點了點頭,繼而乍然愣住,“未曾見過渾身上下”,他承認大概是自己想歪了,畢竟陸辰淼這種人沒幾個朋友,表達方面或許不太擅長,做不到用詞貼切,但聽到陸辰淼的話,肖長悅還是不自然地咽了咽口水。
搞什麼,能不能好好聊天,光天化月之下兩個大男人。
肖長悅自小想象力豐富,臉頰根子還是不争氣地紅了,在陸辰淼茫然的目光中。
于陸辰淼而言,平素在清芷殿的起床時間不算晚,往往都是在離遙城人聲未沸時,就沐着初露的晨光舞劍。
今早他依照尋常作息,辰初便起,沒打開房門,就聽見肖府宅内已是嗡嗡鬧鬧,人來人往,腳步聲不止。門縫裡透進來一股清潔玄流的氣味,他推開門,從廂房口的地闆到對面,全部幹淨锃亮,夏日烈陽照到院内,幹淨得像鍍了層光。在清芷殿才起床的時間,在肖府已經過了朝潔時間。
蒼臨城人常言的不過卯末眠,陸辰淼見識到了。
他昨夜宿在肖長悅院内的廂房裡,開門就看見對面的房門緊閉。他叩門,開門的卻是位年紀不大的小丫頭,肖府下人的穿着打扮,梳丫鬟頭,小姑娘開門見是陸辰淼,也愣了愣。
小丫鬟匆忙對陸辰淼矮了矮身:“陸,陸公子,晨安。”
她似是不太習慣都辰時了還要同人說這句話,窘迫地捋了捋垂在肩頭的發。
肖長悅一個時辰前就出門了,聽陸辰淼房内安靜,料人還沒醒,就獨自先走一步,叮囑小丫鬟在他房裡等人醒,順道整理整理,免得肖蘊雪來了看見,又要唠叨他做完玄器不知整理。結果她在邊等人邊整理時,在桌上一堆“廢墟”裡,翻出一隻布袋,是肖長悅昨夜趕工的成果,說是今天要帶上的。
丫鬟扶額,上界吟三載入九朝三載,少爺丢三落四的毛病,還是原汁原味。
陸辰淼輕點頭,問:“肖長悅呢?”
“一個時辰前便出門了,說在西城郊等公子。”小丫鬟恭恭敬敬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