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
陸辰淼把肖長悅安頓到床上時,背後幾層衣衫全然濕透,隻覺渾身難受。換做以往,恨不能立馬撕下衣服,反複沖洗數遍,可猶豫片刻,還是在肖長悅床沿坐下,手背貼上他的額頭,仍舊燙得像火在燒。
绫仙聖端了瓶瓶罐罐的藥進來,看見此番景象,一時竟不好意思打斷,就放輕腳步,不過陸辰淼還是回頭看見了她。
兩人相□□首示意,绫仙聖從陸辰淼看似平靜的眼神裡瞧出些許焦急,果然,後者下一刻就起身,對绫仙聖行一神禮:
“姑娘,有勞了,求您一定要救他。”
绫仙聖放下藥盤:“還請陸公子将所知道的如實告訴我。”
陸辰淼抿唇垂目:“其實我也知之甚少,甚至不明緣由,之前從未見他如此過。葉湫府裡,他許氏見到祁樾深受折磨,心神憤懑,而後就眼底猩紅,目神森冷,玄力暴增,殺戒大開,狀似入魔。暈過去後,身體就開始不斷發燙,像有火在灼燒。”
到此,绫仙聖大緻有了答案,她不是第一次見有這種症狀的玄修,但也不是很常見。
“十七年前森羅血弑,戰時與戰後的血氣怨邪彌滿各處角落,徘徊不散,紊亂并污濁了空氣裡幹淨純澈的玄氣,對即将臨産分娩的産婦存在極大危害,産婦吸入這些污濁空氣,運氣好的或許能産下健康的胎兒,但這隻是少數,運氣不好的,重則直接産出死胎或怨靈纏身的鬼胎,輕則胎兒正常,但天生就會帶着種怪病,名為邪血巫咒。”
陸辰淼神色越聽越嚴肅:“你是說,肖長悅就是邪血巫咒的患者之一?”
绫仙聖點點頭。
肖長悅正是在森羅血弑那年出生。
绫仙聖打開幾瓶藥膏和藥粉,在碟裡攪拌均勻:“現在有個忙,陸公子務必幫我完成。”
陸辰淼納悶:“什麼?”
“一會把這些藥塗在他幾處穴位上,我不打方便。你先把他衣服脫下,我再告訴你如何抹,要抹哪幾處穴位。”绫仙聖輕描淡寫,好似隻在陳述一件雞毛蒜皮的家常事。
陸辰淼幫肖長悅蓋被子的動作一下定住,克己複禮,君子之風是他從小接受的教育,深深刻進骨髓裡。跟肖長悅日漸熟悉後,已經做出許多出格舉動,他每每回想都覺得不可思議,替對方脫衣服這種事,在他意識裡,簡直能用大逆不道四字形容。
不過這種極端的抗拒心裡不知何時已然成為過去式,他在聽見绫仙聖的要求後,隻有一時間出于本能的不适應,并沒有強烈的抗拒和厭惡。
绫仙聖已經調配好藥膏,轉頭見陸辰淼還愣着,于是催促:“怎麼還沒脫好,都是男子,何況肖公子還暈着,害羞什麼?”
聽似輕飄飄的“害羞”兩字,砸進陸辰淼耳朵裡,如一把千斤重舉錘,腦袋一時嗡響。十幾年來,從未有人拿這詞形容過他,也絕不可能跟這詞沾邊,不過客觀來講,绫仙聖沒說錯。
陸辰淼指尖落在肖長悅衣帶那一刻,因愈漸激烈的心跳聲和緩緩燒紅的耳廓,又止住了。
绫仙聖看他定格在半空的動作,即使神色如常,泛紅的耳根仍然暴露了他的心緒,心中隐隐浮現出不可思議的猜想:“你再不脫,錯過上藥的最佳時機,療效就會大幅削減,實在不行,我喊别人來幫忙了。”
陸辰淼懸在半空的手一顫,輕咳一聲,第一反應是決不允許其他人來做這件事,于是咬咬牙,果斷解開那根腰帶,再抽松衣帶,把衣服敞開。
肖長悅上半身的衣服全部脫下,白皙的膚表竟沒有一處濕汗,難怪衣服是全然幹爽的。肖長悅體溫滾燙不散,多半也有悶汗不出的原因在。
“這才對嘛,”绫仙聖欣然道:“過來取藥吧,在他後頸的風池和風府兩穴塗抹按揉,直到出汗。”
陸辰淼從绫仙聖手裡接過藥,喉結滾動,很輕松扶起肖長悅上半身,撩開披散的墨發。他低頭挖一小勺膏藥,再擡頭時蓦然怔住,肖長悅的後頸上,有一枚淺淡的霜雪印記。
印記呈冰藍色,本就不深,似乎還淡下去了。換做平常,就算和肖長悅近距離接觸,也未必注意得到。
绫仙聖見陸辰淼的動作又定住了,以為他還是壓不下害羞情緒,歎聲氣走上來:“陸公子,實在克服不了也不必勉強,慕公子剛幫祁樾上完藥,我可以叫他過來...”
話音戛然而止,她也注意到肖長悅後頸上淡到幾乎看不見的印記。
“這是什麼?”绫仙聖瞠目愕然。
“我也不知。”陸辰淼搖頭:“以往從未注意過。”
绫仙聖急促上前,坐到床邊,觀察這枚意料之外的印記,淺藍色的輪廓中間,微微泛着淡淡紫色,他莫名覺得親切,情不自禁伸手觸碰,印記緩緩蕩漾,她蓦然睜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