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麼,潺娘心道,不過多半是對他不利的東西。思及此,他趁冰幕擋住陸辰淼攻勢的空隙,踩着血森羅藤幾步躍起,要奪下那物。
天潋劍鋒在半空劈開一道弧線,青光外層,又不知何時多了一層奔流不息的濤浪,就連肖長悅送他的劍穗也在發光。冰幕沒有凍結洶湧波濤,反倒被劈開一條長痕。
陸辰淼看潺娘一路往上,直奔肖長悅腰間之物,再次揮起天潋,帶起幾塊爆裂開來的冰碴,擦潺娘鬓邊而過,劃出一道微小血口。冰幕沒有完全斷裂,但天潋排山倒海的劍氣直接穿透而過,斬開了捆住肖長悅的血森羅藤。
那抹紅像飄零的落葉軟軟掉下,腰間藍玉髓發出輕柔的漩渦,把人托住然後輕輕送到地面。
陸辰淼顧不得其他,立即奔過去扶起肖長悅,懷中人雙目緊閉,蹙眉不展,像深陷無法逃離的噩夢,整張臉沒有丁點血色。
莫不是整個人滾燙的像團火焰,丢進屍山中都能以假亂真。
陸辰淼咬牙切齒,聲音低沉得吓人:“你對他做了什麼?”
潺娘沒有奪下藍玉髓,咬咬牙落回地面:“這都是他本該承受的事,你以為你懷裡抱的是肖長悅,可他,本不該是肖長悅,更不會是你的人。”
“你在放什麼屁?”陸辰淼雙目流露森冷。
潺娘毫不在意,輕哼一聲:“你早晚都得接受這個現實。”
陸辰淼沒回話,目光冷厲地盯了潺娘一會,雙指并驅為肖長悅輸補玄力,視線滑落到依然在微微泛光的藍玉髓上,若有所思。
“不過,本座不會給你接受事實的機會。”潺娘話音才落,陸辰淼餘光便見女人背後顯現七面閃爍霜光的翎羽。
“七眸注目。”殿外,慕青晷透過門框看見殿内情形,面色略微發青。
祁樾看他神情就知狀況不妙,急忙問:“什麼玩意兒?”
“你好歹也是世家子弟,怎麼連此等基本的常識都不懂?”慕青晷冷不丁嫌棄一句,随後解釋:“七眸注目是寒刹潺娘最難以應付的招式。七片翎羽排開,猶如怒張的七隻眼瞳,但凡視線之内的有靈之物,都會被潺娘的意念占據。眼看陸公子突破大修,意識能與天潋劍中靈光相通,但也讓他與天潋結合成了不可分割的一體。若是中了七眸注目,連天潋劍都會為潺娘所用。”
枯骨爪:“所以潺娘就是算準了陸辰淼的弱點。”
“好狠毒的招式,當真是個蛇蠍女人。”祁樾心中怒焰熊熊,不過他清楚不能貿然沖上去,否則就會被籠罩在七眸注目中,别說救陸辰淼肖長悅出來,他自己恐怕都得折在裡頭。
“那現在怎麼辦!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死在裡面,然後繼續等死吧?!”祁樾在腦子裡挖掘多年在江湖上随機應變的經驗,都想不出好法子,眼見七眸已經掃視過去,強烈的光影把殿中二人照的渺小如蝼蟻,祁樾愈發焦急萬分。
他實在按捺不住,才欲腳底生風,試圖拼死一搏,肩頭蓦然一掌沉重的力道,輕輕松松把他整個人摁了回去,紫風也随即消散。
祁樾一肚子火呼之欲出,就卡在喉嚨裡發不出來了。頭頂上空,剛才還萬裡無雲的漆黑夜空,赫然裂開幾道光縫,将漫天照的锃亮,刺耳的聲音震得衆人心神猛顫。
晴空萬裡的天,毫無預兆地泛起雷暴閃電。
祁樾立刻注意到身邊多了個人,身型算不上高大,與他相仿,但渾身透露的氣場,令他産生一種錯覺,好像此人足足比自己高出一個頭。
慕青晷極快認出來者,小行神禮:“更樾樓慕玄時見過禦風聖侍。”
他一說出來者身份,祁樾整個人一怔,本能退開幾步,定睛一瞧,哎呀媽呀,還真是!緊接着,身後陸陸續續跑進來一群玄修,有個别宗門弟子,也有不少聖山玄修。
枯骨爪打量禦風一番,挑挑眉。
禦風注意到祁樾遮蓋不住的驚訝,淡淡解釋說:“洛公子是與我一同來的,聽你傳息說葉湫府内局勢嚴峻,便由我上來支援,洛公子則在阻止血森羅和邪血蔓延。”
解釋完,禦風就不再管他們幾個,化作一道雷霆,暴沖進祭殿。與此同時,剛才把夜空割得四分五裂的閃電,彙聚一處,猶如天降神兵,筆直劈入殿頂。磚瓦塵屑亂飛一氣,殿頂頃刻空缺大片,窟窿邊緣焦煙陣陣。
“依我看,這祭殿還是建成露天的更漂亮。”枯骨爪雙手抱胸饒有興緻地稱贊。
天雷劈進祭殿,直直對着潺娘戳來,她隻得閃避暫退,七眸注目也随之暫且收起。
陸辰淼的意識僅一瞬模糊,潺娘就蓦然收招,他瞬間清醒,感受到劇烈動靜,擡頭環望周遭。
便見禦風與潺娘劍拔弩張的畫面。
“蒼境聖山的聖侍大人,”潺娘又是一副媚色,好似她不論看誰,都是一副想以美□□惑對方的架勢:“界吟山居然派你來對付本座,實屬沒想到,在那幫深山老頭眼裡,本座的地位能同你平起平坐,真是榮幸至極。”
禦風一眼看出潺娘在有意拖延時間,二話不語,手捧電閃雷鳴,步步逼近女人。潺娘有些氣喘,縱使七眸注視強大到令衆人畏懼,對她識海精力的消耗卻尤其巨大,再加上中途殺出來個禦風,之前消耗的那些都是一場空。
她繼續與禦風過了幾招,殿頂的天空叫雷劈的愈發稀爛,殿周牆壁也淡淡覆上一層霜,但二人修為相仿,兵來将擋,一時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陸辰淼感受到肖長悅身體在一分分變燙,不宜繼續在這地崩山摧的殿中待下去,趁亂将人橫抱到外邊。
一出來便發現,外面幾人也沒閑着,跟随行而來的聖山弟子把守在外邊的魔修都收拾幹淨了。
肖長悅被安置在一塊巨石旁,姬雀因給的藥,陸辰淼還剩了些,盡數灌進肖長悅嘴裡,後者急促紊亂的呼吸才稍緩些許。可熱氣卻沒那麼容易退。
“替我照顧會他,”陸辰淼起身,把肖長悅交給枯骨爪:“我去給禦風師兄搭把手。”
語畢,他手中天潋青光狂狼一般撲朔,直直盯準祭殿中孤身奮戰的潺娘。
恰時禦風一道厲雷掃向潺娘胸口,她仰身堪堪躲避,滋滋電流僅從她鼻尖上方半寸掃過。陸辰淼抓準時機,天潋脫手飛出,一道青影風馳電掣,直奔潺娘全然暴露的頸側。
見勢不妙,潺娘咬緊牙槽,一個旋身,躲開天潋攻勢,但依然慢了分毫,天潋擦落了潺娘一大簇頭發。
她頰側都能感受到青光殘留的凜冽劍氣。
潺娘稍顯踉跄地站直身體,心痛地捋着割落一簇的秀發,瞧一前一後二人嬌嗔:“好一個聖山聖侍,一個玄門子弟之首,一點都不懂的憐香惜玉。”
她邊說邊朝森羅神像慢慢退步。
“打不打女人也得看品種。”陸辰淼語氣冷淡地陰陽一句。
禦風懷疑自己聽錯了:“這話怎麼聽着不像陸公子您會說出口的?”
他這麼一說,陸辰淼才意識到這句話從他嘴裡蹦出來有多麼怪異。
潺娘自知繼續戰下去隻有死路一條,便一寸寸朝神像挪步,一直在殿外觀望的枯骨爪察覺不對。
他潛伏潺娘身邊許久,發現神像極可能是聯通森羅神魂或森羅族域的隐藏通道。潺娘顯然落入下風,朝神像退卻,極可能是想逃之夭夭。
“聖侍大人!陸小兄弟!她想逃跑,千萬别讓她溜進神像!”枯骨爪當即一通大喊。
殿内三人皆一驚,陸辰淼和禦風顧不得其他,不約而同疾沖向潺娘。既已暴露,潺娘也不藏着掖着,立刻轉身,腳尖踏霜雪,滑進神像之中。
青光與雷暴差一點點,沒有抓住霜雪的尾巴。
潺娘逃跑,戰意平息,四周很快沉靜下來。森羅神像一雙血瞳黯然,大概是那頭已經切斷與其的聯系,随即,整座祭殿也同虛影,散成灰燼消逝。
肖長悅醒來時,已經過了兩天兩夜,他睜眼看見熟悉的天花闆,腦袋還糊裡糊塗,以為葉湫府發生的事不過都是一場噩夢。直到不小心碰到右臂,一陣鑽心挖骨的劇痛席卷全身,他憋不住悶哼出聲,才想起這是冰錐貫穿留下的,此刻正裡三層外三層用紗布裹的嚴嚴實實。
看來不是做夢。肖長悅下意識去回想全過程,但一思考就頭疼,最後的記憶隻停留在他與潺娘談判那裡,對于之後的事全然不知。隻知道整個身體好似深陷修羅煉獄,被地獄邪火不停炙烤,好不容易才從中擺脫。
外面出奇安靜,見日頭,卯時正中,大家還未起床也正常。肖長悅耐不住渾身酸麻,扶着傷臂小心翼翼起身下榻,單手艱難地穿好靴子。
渾身滾燙退了,内傷也恢複不少,他很久沒這麼神清氣爽過了。外頭陽光明媚,便忍不住想出去透口氣。
他心情愉悅地擡手開門,蓦然發現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