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幾把眼刀已經飛過來了。
宋溪從衣領間抽出一份紙書:“我懷疑劉元欽為了賺錢不擇手段,仗着外來難民人生地不熟,把他們拐騙了去。就綁了看管庫房的糟老頭,他交出了這個。”
幾人湊近些看紙上内容,是一份交易契書,内容無非就是要從劉元欽那收一批貨物,數目之大,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湊齊的,當然,報酬也相當多。
最重中之重,令幾人瞠目結舌的是契書左下角的落款,紅豔豔的印戳看得出四字“風華秀印”,直接明了告訴他們,這份契書的雇主是風華坊。
風華坊手下,在浔遙城有多處産業,酒樓、妝坊、青樓皆有,尤其是青樓,内裡妓子的來處,大家都心知肚明,隻是這種現象它處比比皆是,旁人對此也之見怪不怪。宋溪在拿到這份契書之後,還搜查了劉元欽的庫房,搜出厚厚一沓契書,但都是之前與風華坊手下青樓的妓子交易,唯獨這份,是急需一批人,男女老少皆有最好,并且時限隻有三日。
陸辰淼靈光一現,從其間看出端倪,祁樾也前後腳想通,二人對視一眼。
“看來這個劉元欽,以往主要生意來源,就是與風華坊長期間的交易往來,雙方間形成了一條固定的鍊接。這次,魔孽侵入浔遙,造成百姓接連失蹤,多為青壯男子,原因不明。因此人人自危,深怕此等不幸終有一日臨到自己頭上,趁未封城提前出逃,而風華坊猜到這群人大多會逃往浔陽。”祁樾托腮道。
陸辰淼接着補充:“馮冬臨不想讓這群人就這麼奔逃而出,于是故意要與在浔陽的劉元欽做這筆交易,巨大的報酬給了他足夠的誘惑。但要湊夠這麼多人,三日過于緊迫,恰好,浔遙來了一大批難民,劉元欽自然而然就會打上他們的主意。”
“所以說,這是風華坊設的局,目的就是為了把逃出去的百姓盡數捉回去。這樣一來,豈不就坐實了,風華坊與魔孽勾結的罪名了?”慕青晷驚歎,方才在人群中,陸辰淼把早上從肖長悅那得到的消息告訴了他們。
“這麼說,你們幾個在這裡,是為了調查浔遙城之事而來的。”宋溪了然,忍不住問:“肖公子呢,怎麼沒看到他?”
陸辰淼回答:“這幾日九朝門民間選拔,他作為首徒不能缺席,也沒有合适的理由要假,便隻好留在離遙。”
“既如此,事情來龍去脈基本清楚了,待我們安頓好那些難民,便前去浔遙進一步調查吧,”祁樾點頭,又賤嗖嗖朝着離無音:“無音兄,這人渣就交給你處置了,别不小心弄死了,介時,還要交給聖山處置嘞。”
離無音揚唇淺笑。
衆人互行禮後,宋溪帶路,三人跟着一道出了不驚園。
栖息枝頭的冬鳥驚飛了。
肖長悅幾乎用了十成十力氣推開客廂的門,地闆因此震動好一會才穩住,屋内人自是瞪大眼睛往門口看。
“耆白!你丫的騙小爺我很好玩是嗎,演的這麼惟妙惟肖,在枯骨爪手底下幹真是屈才了!你給我出來!”肖長悅吼的中氣十足震天響,不知道的人或許以為他在修煉獅吼功。
他吼完就直徑邁向床邊,倒要看看這個“餓鬼”還能給他怎麼演,看到的結果卻是收拾的整潔幹淨的床面。
身後弱弱傳來女聲:“師,師兄,你喊破聲了…是不是嗓子不太舒服,要不要先喝點水。”
肖長悅意識到不對,冷靜下來回頭看,一個身着門服的女子怔怔戳在那,袖子卷起幾層,手上還捏着塊潮濕的抹布。
“你…”肖長悅一時說不出話,不知道是疑惑眼下看到的景象,還是羞恥于師妹剛剛看到自己的樣子。
女弟子還以為肖長悅在氣頭上,不敢招惹,匆忙回答:“住在這裡的公子已經走了,臨行前我恰好路過,他便拜托我幫忙收拾好房間,讓我不要告訴你們。弟子知錯,請師兄責罰。”
她說完還很自覺跪地攤手,等待他發落。
肖長悅眉頭挑起,他覺得這名女弟子的行為舉止怪的很。這是哪門子領罰姿态,他在九朝門這麼多年從未見過。九朝門向來風氣開放,沒有過多約束人的條條規規,隻講求做任何事都無愧于心;修習上沒有硬性規定,主張因材施教;師徒與弟子間也摒棄高低階級之分,平等處事。
這種卑微之姿,看的他尤為不慣,也格外不爽。
“你這些亂七八糟的禮數禮節從哪學的?”肖長悅微蹙眉,意識到事情不簡單。
女弟子第一反應是肖長悅嫌棄她做的不夠标準,鬥膽調整片刻,重複一遍方才的話。
肖長悅感到歎為觀止,看來這位師妹所想跟他全然不在一個頻道上,幹脆上前,伸手要去把人扶起來。
然而女弟子竟往另一邊縮了縮,很明顯是下意識的反應。肖長悅手頓了頓,還是伸過去,用最溫柔的力道扶她起來,女弟子顫顫巍巍站直,怯怯看着肖長悅。
肖長悅知道她這副樣子必然有原因,深情跟語氣柔和下來,以示安撫:“師妹,你是新入門的嗎,為何我以往都沒見過你?”
女子對肖長悅的态度很是驚訝,但還是如實回答:“我來自蒼佑民間玄堂,這次前來參加民間選拔,師娘一眼看中我,想提前招我入門。但我一直不明白,我究竟何德何能…以往在玄堂,我永遠是最愚鈍的那個,這次來也隻是湊個人數的作用,實在沒想到,師娘會直接免了我的試,直接招我入門,還收做親傳弟子。”
她見肖長悅面善,不像不好惹的樣子,還溫和待她,緊繃的心放松下來。
“蒼佑民間玄堂。”肖長悅兀自喃喃,這個名字他有所耳聞,似乎是建立于離遙城南的一座玄堂,離清芷殿會比較近,他隐隐覺得問題出在哪裡:“你沒有做錯什麼,我為何要罰你。不過你記住了,既然入了九朝的門,從今往後便是九朝門的弟子,自要遵循九朝門的規矩。你以往那些雜七雜八的條框禮數,在九朝門不需要,大可放心丢棄。”
安撫好女弟子,肖長悅跨出門框,沒走幾步,就察覺身側樹上有令他心煩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