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數團黑氣在他身周疾掠亂竄,都在即将觸及他的一瞬,猛的抽搐退開,像碰到奪命的瘟神。嘗試數次都無法透過冰藍光障傷肖長悅半根毫毛後,無奈隻得在周圍焦急盤旋徘徊。
“蘊寒珠為何在你手上,從何而來。”虛空裡沉重如磐石的聲音比方才更大,不再是一開始從容自若,萬事在握的蔑然。
肖長悅上哪去給他找答案,他連蘊寒珠這三個字都從未聽說過,想回答也回答不了。幹脆仗着有無敵盔甲的保護,盤膝坐下攤手:“我想在此之前,或許要先勞煩您為我解釋一下,何為蘊寒珠?”
識海主人大概又靈機一動想到什麼,暫且沒理睬肖長悅,兀自沉吟:
“不對,能跟蘊寒珠玄息相連的,除非是穹川之後,想不到這世上竟還存在穹川之後。但…怎可能是他,他分明隻是…”
“大哥,你到底在說什麼啊,我真是半個字都沒聽懂,還有,您能不能一次性把話說完,斷斷續續真的很吊胃口。再者,我不過分明隻是出生肖府師從九朝的普通小玄修,這些你都知道,所以到底鬧哪出,我能回去睡覺了不?”他是真困意襲襲了,就單單識海主人自言自語那功夫,已經數不清搓幾回眼打幾下哈欠了。
明兒一早還得跟枯骨爪去趟蒼佑玄堂,真沒功夫在這談天說地。
識海主人即便眼下無法抹殺他,也不允許自己白忙活一場:“就算你不知何為蘊寒珠,那麼此物從哪來,總不可能不知曉吧?”
肖長悅思索片刻,似在回憶,随後一錘掌心:“确是知曉的,我想起來了,約莫幾月前,一個萬裡無雲秋高氣爽的白日,我與同伴行于委托途中,周圍驟然濃霧四起,很快彌漫了我們所在的這片範圍,濃的伸手不見五指。我們正迷茫之際,濃霧裡緩緩行出一人,身姿挺拔樣貌卓越,就像霧裡化出的仙人。這仙人太樂于助人了,可能意識到他的出現妨礙了我們趕路,便非要贈予我這顆珠子,說它能指引我們走出這片濃霧。很神奇對吧,我現在想想都覺着不可思議。”
他一口氣胡編亂掐完,若無其事捏了捏耳垂,心想這識海主人現在恐怕已經眼皮直跳嘴角狂抽了罷。
“你耍我!!”
果真,周遭靜默片刻,伴随一聲震天響的怒吼,黑暗裡驟然穿透出一隻巨大利爪。有了光障傍身,依然最多隻看見周遭不足兩丈遠的範圍。利爪速度極快,肖長悅能看清時,已然逼至眼前。利爪龐大又來勢洶洶,他心下還是劇烈咯噔一下。
好在有所謂的蘊寒珠的護佑,否則完全足以将他整個人都握入掌中。
不過,肖長悅低估了這利爪的威力。沖撞上光障那一瞬,它并未像先前那些黑氣一般根本無從招架,而是勢均力敵地與光障相抵周旋。肖長悅深切感受到光障猛烈一震,有勁風漏進來,吹的他額前的發翻飛飄搖。
這恐怕是識海主人的全力一擊,天地左右無邊無際的黑暗都在顫抖。肖長悅基本可以确定此識海之主絕非一般人,興許連人類都不是。蘊寒珠能修複即将消散的神識,還能在其他的識海裡護他周全,已經類似具備超凡力量的神物了。他的全力一擊,居然能跟神物大能拉扯抗衡,實在強大地可怕。
繼續僵持下去,他的下場依舊難逃一死。
“喂,蘊寒珠,救人救到底,你能不能帶我從這怪物的識海裡出去,感激不盡。”他沒有别的辦法,隻能試着與腰間的珠子說話。
蘊寒珠大概忙着跟漆黑利爪對峙,沒有給他任何回應。
肖長悅有些急了:“我說真的,一直這樣耗下去,對你對我都是百害無一利。我知道你并非凡物,有求必應顯得過于廉價。但是你想想,你這麼拼命把我神識湊回來,又這麼拼命護着我,不就是保我不死嘛。你要是在這耗竭了,我難逃一死,我要是死了,你不就白救了,不如想想辦法怎麼從這裡逃出去。”
蘊寒珠大抵嫌他煩人,寒光驟然一迸,肖長悅以為它要自爆,吓了一跳,嘴也自然閉上了,繼而,他發現腰間蘊寒珠在一陣陣閃爍。
榻上昏睡的肖長悅一動不動,卸下來的蘊寒珠靜靜擺放在身側,不斷閃爍,每爍動一下,就有結着冰霜的寒氣溢而出。肖長悅的小指離蘊寒珠距離不足一寸,滲出的寒氣非比尋常,不出幾下,就凍得指間皮膚發紫,結出瘡子。
感受到手間神經傳來的刺痛,識海裡肖長悅的神識“嘶”一聲,捂住突如其來的痛處。蘊寒珠還在不斷往外釋放霜雪寒氣,直到凍瘡都耐不住嚴寒龜裂流血。神識狀态的肖長悅吃痛:
“你這破珠子,對我做了什麼?”
緊接着,一股吸力自頭頂上方産生,跟他來時下墜的深淵漩渦差不多感受。他低頭瞅瞅凍傷的手指,明白了蘊寒珠的用意。
這家夥,是想通過刺激他的身體,從而将他的識海從睡夢裡喚醒,識海一旦醒來,發現神識不在,本能地就指引神識歸位。此時,不論神識身處多遠的地方,不論遭遇經曆着什麼,都會暢通無阻地回到原本的識海裡。
肖長悅乍然驚醒後,發現自己的手指真的被蘊寒珠凜冽的寒氣所傷。眼下他顧不得流血與否,趕忙抓起手腕上的相思串,連通陸辰淼那頭。
肖長悅将這場死裡逃生的經曆一五一十給陸辰淼講述一遍,後者聽得眉頭越皺越深,本就森寒凜凜的目神自眼底透上陰鸷,以往髒污不堪是惹怒他的唯一途徑,不知何時起,增加了肖長悅受傷這條。
“你說,那個要你命的家夥就躲在花壇高處是嗎?”陸辰淼音色壓的極低,發縷将雙目遮于陰影下,祁樾看不清他的神情,卻能從他周身散發出的煞氣裡,明白陸辰淼欲為肖長悅算賬的強烈仇緒。
肖長悅聽出陸辰淼語氣裡難以掩蓋的怒意:“辰淼,那人識海非比尋常的強大,不是你們能輕易對付的,你先别沖動行事,得想個更為穩妥的法子才是。”
“來不及了,”陸辰淼語調稍稍放緩些:“你不是想知道我身處何處嗎,我現在就在倪重遠寝院後的石室裡,親眼所見風華坊的陰謀。我們沒有出去想好對策再潛入的機會,且那個要抹殺你神識的識海之主,很可能就是魔孽此次行動的中心所在,于公于私,我都必須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