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鴻圖這才心情好些,看肖長悅的眼神由暴怒轉變為得意,認定肖長悅會為接下來的景象心神不穩。
“布置起來,我與肖師弟多年未見,此前甚是想念,定要讓他歡喜這份禮物。”楊鴻圖大袖一揮。
肖長悅有種不好的預感,門外隔着布帛人影攢動,好像搬過來什麼大東西,随後由遠至近,響起聲聲女子拼命掙紮的嗚咽,然後被死死按倒在衆人搬來的東西上。
一切準備就緒,随楊鴻圖一拍雙掌,外頭的侍從推開門扇,畫面呈現肖長悅和枯骨爪眼中。
伴随蓦然收緊的雙眉,肖長悅雙瞳一厲,所謂幾人齊力搬來的大物件,名為千瘡床,是一種對犯錯的民間百姓動用的刑具,行刑場面極其殘忍腥暴。千瘡床名如其效,表面看隻是一塊傾斜的普通木闆,可供人平躺,木闆上有排列整齊的孔洞,掩蓋在木闆之下的,便是根根尖銳無比能夠伸縮的的鐵刺,準備就緒,蓄勢待發,行刑之人一旦按下機關,鐵刺下的彈簧便會釋放,直接将闆上犯人穿透出密密麻麻的血洞。
反正受到千瘡百孔床判決的犯人,無疑等同死罪,此時便可按照施刑人意願,犯人若遭受一次後還僥幸有口氣在,施行人要麼會反複按動機關,鐵刺在犯人身上反複穿梭;要麼從旁靜待,直到犯人血流幹涸而亡。
肖長悅看清束縛在床上的人,女孩身軀嬌小,顯得身下那塊不知沾染過多少鮮血的木闆如同一張巨網,迫不及待想要吞吃新的生命。女孩口中塞着麻布,使她說不了話,四肢皆铐在木闆四角的鎖鍊裡,隻能不斷嗚鳴扭動,連句救命也叫不出來。
這個女孩,正是帶他們進來的鹦語。
鹦語看見肖長悅怔怔望着他,連絲活的希冀都無法生起。因為肖長悅是宗門玄修,在他眼裡,跟楊鴻圖沒多少兩樣,都是能輕易把他們踐踏在腳下的存在,不可能對她心懷憐憫,更不可能救下她。
很快,她不再掙紮,這張千瘡床,她再熟悉不過,數不清眼睜睜看過多少堂中玄修死在這萬般折磨下,一旦上了這張床,就不可能活着下來,今天,終于輪到她了。
鹦語睜眼望着晴空萬裡的天。
“楊鴻圖,這就是你送我的見面禮?”肖長悅收起驚愕,雙目随之覆上陰骛。
“鹦語資質低下,課業墊底,受罰偷懶毫無悔改之心,有違羽翼之責,徳不配玄修之道,當歸于天,放幹她的血,直接獻給蒼生吧!”楊鴻圖宣罪宣得激情高昂,階下人群卻臉面神情空洞麻木。
此人已徹底瘋魔,先前在聖山對他使的把戲或許還能被正常理解,而眼下,全然就是癫狂無度的魔鬼。
九芒有一點失算了,派楊鴻圖掌管玄堂,的确能解決他很多心頭之惱,可得到解決之後,就是他的惡念在這種毫不受壓制的環境下肆意生長,即将到了無可救藥的地步。
枯骨爪沉吟:“這哪是刑罰,分明就是慘無人道的活人祭。”
在蒼境,人人幾乎信仰蒼神,供奉神明的方式千千萬萬種,唯獨最忌諱的,就是以活人獻祭,這是蒼境人盡皆知的規矩。
“楊鴻圖,你瘋了?!崇敬神明萬萬不可祭祀活人,你就不怕惹怒神明,降以極緻神罰!”雖說此事不是他所為,肖長悅也慌了,神明可以護佑一族太平昌盛,自然也可以讓其輕易陷入萬劫不複之境,誰都不知道神明的暴怒,會為人們帶來什麼。
“肖長悅,師兄隻能說你太無知了,遠在北坤,每到好時節或是犯了重罪的人,都會被以各種各樣的方式獻祭給蒼神,前者是陪伴他老人家過節的禮物,視為祥;後者是乞求老天收走禍亂世間的惡徒,視作晦。他們獻祭的活人數不勝數,為何蒼神非但沒有發怒将其毀滅,反倒使北坤地區日益壯大富庶?所以我有什麼好怕的,說不定蒼神還要記我一功賞我恩賜呢。”
楊鴻圖說完,一聲令下,侍從們得令,探向啟動鐵刺機簧的開關。
“等等,住手!”肖長悅再也不管不顧,踮足躍出,指尖飛快凝結陣印,自飛躍功夫,就在雙掌間迅速織就成一個法陣。因他乍然騰空,侍從們驚地下意識連連後退,為他騰出一片空間,很輕易就把小法陣套在機簧開關之上,收緊,封鎖住機關,随後,欲去解開鹦語四肢上的束縛。
“快攔住他!”楊鴻圖急忙間大喊,繼而凝結玄力,準備殺向肖長悅。
枯骨爪不會給他這個機會,快一步阻在面前,手背突出尖銳白骨,抓向楊鴻圖門面。
肖長悅來不及去解鎖铐,侍從們當即反應過來,一窩蜂湧上前,他隻好暫且避開,順勢抽出腰間匕首,寒光一掃,又逼退幾名沖在最前端的侍從。
既然暫且無法救出鹦語,他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讓他們之間的打鬥誤傷到她,于是縱身逃開數丈,把侍從都引向較遠的地方,此地開闊空曠,也有利于他布置玄陣。
這些侍從顯然受過反複不斷的訓練,配合可謂爐火純青,起先肖長悅根本無法找出破綻,隻能不斷抵擋,偶爾反擊,但時間一久,他很快發現,他們之所以配合默契,是揪着單單幾種配合戰術反複不斷,一旦反複次數多了,肖長悅自然就能看出當中規律。
于是,他精準預判到幾人下一步招式,輕而易舉突出重圍。侍從沒想到肖長悅會突然變格,擾亂了他們本該一系列的計劃,立刻隊形打亂,不知所措起來,于是隻能毫無技巧地追着肖長悅亂殺,而肖長悅運用不斷躲避,把陣子安放在相應位置。
待布置完成,肖長悅迅速撤出玄陣範圍,手掌一握,四面八方的風驟然變得淩厲起來,風速快到形成千萬把利刃,把中陣之人死死困在其中千刀萬剮,絲毫沒有逃離的空隙。
此陣是鄰疆城時,向祁樾請教後研究而成的玄陣,陣道的好處就在于,隻要陣子凝的對布置的準,萬物皆可自其中産生或為其所用。
而絕大多數人,往往在練習凝結陣子、記背各玄陣陣譜亦或實戰中精準找到陣子位置時就失敗了。
陣中利風凝聚的風刃密如暴雨,就連祁樾這陣風親自來了,都未必能全然躲避。侍從們任憑使出多塊身法,身上還是血線滿布,活生生遭受千刀萬剮。不過肖長悅還是留了餘力,見好就收,不奪他們的命。
不管怎樣,都是受楊鴻圖變态壓制下匍匐的可憐人。
與此同時,楊鴻圖也在滿面不敢相信中,讓枯骨爪輕松壓制。這個男人從跟着肖長悅進來時就一身不吭默默無聞,姿态放的也很低,看上去比他還年輕些。楊鴻圖狂妄且目中無人,使之自然而然忽視了對方,用他的一貫邏輯思考,枯骨爪甘願屈肖長悅身後,估計隻是九朝門頂多還行的弟子,力量絕對不會在肖長悅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