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公子,你醒了!這是作甚,洛師兄說過你現在還萬萬不可亂動,還是快些躺回去罷!”
果不其然,跟肖長悅料想的八九不離十,這進來的人穿着清芷殿門服,想必是名弟子,看上去比他還小些。能這麼快聽到動靜趕來,應當是一直守在門外。
他三兩步上前就要把肖長悅摁回床上,也許過于慌忙,力道沒控制住使的有點大,肖長悅一愣,感覺自己就像即将遭遇強迫的良家少年。
弟子立馬意識到,更慌忙地連連道歉,随後盯着肖長悅的整張臉仔細觀察了一遍,略顯驚喜:
“肖公子...等等,你便是九朝門那個肖長悅?!界吟會上臨危不亂,與陸師兄并肩作戰,最後以一己之力勇擒人怪的肖長悅?!我,我叫謝蕪,先前聽陸師兄和洛師兄提起過你,調查明中堂一事,我也有在列,想不到終于目睹本人了。”
肖長悅想不到他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還有一己之力勇擒人怪的事迹是怎麼傳的這般誇張的,分明是待衆人久戰過後人怪也有所消耗,他才稍有把握能用玄陣将他們暫且困住而已,也是多虧岑杞仙最後出的關鍵一手,才讓此事平息。
他知道有時候太較真是浪費時間,就沒多做解釋,隻問:“阿蕪,我可以這樣叫你嗎?”
“當然!陸師兄他們都是這樣叫的。”他更興奮了。
“阿蕪,你陸師兄呢?”
“陸師兄...應當還在歇息。”
肖長悅有些疑惑,看天色已經過了午膳時辰,陸辰淼雖然不至像他平素起的那樣早,也該起了好一會了。
阿蕪瞧出飄在肖長悅的疑惑,忙做解釋:“啊,陸師兄帶你回來時,找洛師兄為你診治後,就一直守在床邊,寸步未敢離,約莫到了寅時末,天蒙蒙亮才實在撐不住回去歇息,叫我在門外守着。畢竟他為把你從凚窟帶出來,也耗費了不少玄力。前段時間民間選拔,他一從風華坊回來一刻不歇就投入事務,這麼多天沒有好好睡過完整覺,加上凚窟中神寒淩厲,為了你醒來後還有餘力照顧你,不得不去歇下了。”
風華坊一事是肖長悅拜托陸辰淼去調查的,當時根本沒想到情況如此棘手,陸辰淼闖入凚窟也都是因為他。肖長悅一時無言,抿唇垂目,一股濃厚的愧疚彌漫自上,回想起來,陸辰淼替他付出的不少,但要說他為對方做了什麼,根本無從列舉。
一般來說一份情誼應當相互付出索取,平等才能維持得久,一直放任這樣下去,終有一天,陸辰淼會不會厭煩他?
可他也不希望僅僅為了維持這份情誼,而刻意去為陸辰淼做些什麼。
床上之人突然不說話,阿蕪想不到其他原因,下意識便以為他要尋陸辰淼,點頭了然:“肖公子,你等着,我這就叫陸師兄過來。”
“不必!”肖長悅趕忙制止,不知道這小弟子怎麼想的,他有提過半句想見陸辰淼的字眼嘛:“他這幾日辛苦了,我不應該再給你們陸師兄添亂,還是讓他好生休息吧。”
阿蕪面露為難:“可是,陸師兄一再囑咐,一旦肖公子你醒了,就得第一時間通知他,我,我怕挨罰...”
他話音戛然而止,因為離得門較近,聽見外頭響起腳步聲,半掩的門縫裡順着微風飄進來股香氣,聞之比屋内香爐點的薰煙更叫人飄然欲仙。
這個香氣,可以說屋内兩人都無比熟悉,阿蕪神情四肢肉眼可見地定格緊繃,白衣之人推門而入。
“陸師兄。”他機械地行禮,其間偷摸摸擡眼觀察陸辰淼的臉色。
肖長悅無意間又起了上半身,單臂撐着腦袋看好戲。
陸辰淼目光在肖長悅身上遊離幾趟,随後一瞥阿蕪,冷冷說:“為何不來知會我?”
阿蕪在心中呐喊,真是怕什麼來什麼!可也隻好硬着頭皮回話:“弟,是弟子疏忽大意,玩忽職守,請陸師兄,責罰!”
“抄寫《心劍譜》一百遍,三日後檢查。”陸辰淼語氣不帶溫度,讓肖長悅覺着有些陌生,看阿蕪的反應,完全是習以為常的表現。
不修劍道,肖長悅也耳聞過《心劍譜》的可怕,全譜八卷,每卷完全鋪開豎起,能夠得到屋頂,這麼又臭又長的東西抄寫一百遍,并且隻有三天,減去每日修煉吃飯睡覺的時間,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工程量,除非廢寝忘食地抄,還有勉強完成的可能性。
陸辰淼這是瘋了?!這不明擺為難自家小師弟麼?他原本單純好奇德高望重的陸少主在自家是如何為師弟們循循善誘,樹立好榜樣的,芝麻大點小事罰這麼猛簡直始料未及。算起來,比當初固倫罰他最狠的一次還要手下不留情。
肖長悅花容失色,對這場好戲的結尾非常不滿意:“陸涯,你怎麼可以這樣!是我覺着這位小兄弟靈光可愛,拉着他說說話,我看這罰就免了吧。”
陸辰淼雙目一凜,腳跟帶風地快步上前,握住肖長悅雙肩輕柔把人帶下去,蓋被:“躺好,不可亂動。”
“你聽見我說話沒。”肖長悅躺平也不罷休。
陸辰淼無奈歎氣,轉頭對阿蕪:“罰便不必了,快去煎藥。”
小弟子還以為自己幻聽了,目瞪口呆幹杵原地一動不動,大概遲疑數秒,魂魄才姗姗來遲,重重砸回身體裡:“啊...哦!多謝陸師兄,多謝肖公子,弟子速速就去!”
他對着床上二人各鞠一禮,使出畢生最快的步伐溜煙鑽出門縫、關門,深怕遲半秒,陸辰淼就會改變主意。
“噗!”肖長悅沒忍住:“陸涯,把師弟吓成那樣,可不是個和藹可親的好師兄啊。”
陸辰淼面無神情,眸光卻比方才柔和許多,輕眨兩下眼:“那你說,我當如何?”
肖長悅思索片刻:“别有事沒事就把懲罰挂在嘴邊,别老闆着一張臉。你知道為什麼弟子們看到你都敬而遠之嗎。因為你一天到晚總是一副生人莫近的姿态,連笑都不知道笑一下,誰愛跟你親近才怪。”
話落,肖長悅就感覺陸辰淼盯着自己的目光更堅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