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門,才發現這座駐地面積不小,在門外或許因為大多篷頂被白雪覆蓋,跟雪原融為一體,讓人感覺隻有寥寥屋篷。真正走到裡頭,竟有些一眼望不到頭,也許也是風雪迷蒙的緣故。
玄修帶着他們往事先準備好的住處走,連路能時常看見各篷前有玄修在劈柴生火、燒柴煮熱茶,大家各忙各的,又因為雪暴天能見度低,基本沒人注意到他們這群人。
玄修為他們安排的住處位于駐地較裡端,背後基本上挨着高大冰幕,冰幕上有絲絲夾雜玄氣的涼氣不斷滲透,對這片範圍的雪霧起到一定驅散作用,眼前瞬間被掀走紗布般的清明。
看得出來,天極駐地對他們的前來格外重視。這一排挨着冰幕的屋篷似乎是剛搭建沒多久,一間屋住兩人,分配好房間後,出乎意料遇上了熟人。
洛蘭谛同倪憶遷一間,因此柳雲绻和左宗恬落了單,隻能和其他玄修拼房,跟柳雲绻一屋的玄修沒着門服,二人也素未謀面,但在相互報上大名後,一拍即合就尋到了共同話題。
“柳雲绻?九朝門那個大弟子?這麼說,你是肖長悅的師兄喽。”黃衣玄修甚是驚喜:“這麼說,肖長悅是不是也來了?”
柳雲绻整理被褥的手一頓:“這麼說,我确實聽長悅跟我說起過鄰疆城葉湫府的少主,你就是那個葉凡青啊。”
“對對!上回一别匆忙,我沒來得及跟肖兄表示感謝,他就匆匆回去了,多虧了他,潛伏葉湫府的魔孽才得以揪出。雖說爹再也回不來了,但經那次事後,我也有所醒悟,不管怎麼說,葉湫派還是留存下來了,這段時間我努力學習管理門派的方法技巧,近來葉湫派重創後也有所複蘇。”葉凡青說着就迫不及待往門外張望,希望捕捉到肖長悅的身影。
柳雲绻雙手抱胸走至他身側:“不用找了,他沒來。”
“啊?”葉凡青吃驚又失望:“不應該啊,我就是猜到他多半會來,才鼓起勇氣入天極參與這次神遣的,是我失策了?”
柳雲绻一挑眉,不否認,又覺得這小兄弟挺可憐的,于是好心好意道:“你若實在過意不去,要跟他道聲謝,等這次神遣結束,我幫你把話帶到。”
他原本還想說實在不行用肖長悅給的通信玄器,但他還身處凚窟,應該是沒法接收到的。
“算了算了,多謝柳兄好意,我還是想有機會當面表達,沒事的,以後一定有機會見到。”
屋篷外傳來嘈雜動靜,不算太激烈,二人出屋時,左鄰右舍的玄門玄修基本上都到齊了。隻見不久前還在各忙各的駐地玄修們不知何時已經整齊有素地列成一面陣型,為守的恰是接待他們近來那位。數十号人在算不上非常廣闊的空地上列陣,他們所處的地方接近邊緣,因此稍高些,放眼看去甚是壯觀。
隻見他們紛紛伸臂攤掌,冰雕似的八瓣雪蓮在掌心由淺到明浮現,為首玄修處于環環相列的中心,集四面八方流淌而來的清冽玄氣,口中铿锵念念有詞。繼而,身後有龐然大物隆隆地響,吸收來自八瓣雪蓮吐出的神息後,冰幕拔地生長,柳雲绻等宗門玄修腳下地面劇烈震顫起來,尋常人估計老早站不穩跌落下去了。
衆人先後回頭看着因過于龐大而好似近在咫尺的冰幕,上長時仿佛即将兜頭而來的海嘯,巨物的壓迫感十足,一些玄修忍不住不覺間屏住呼吸。
待完成這項工作後,為首玄修注意到他們人人臉上多少帶有的吃驚,沖柳雲绻一笑,邁步近前來:
“一直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應佑生,是天極駐地的領修。冰幕是用來抵禦雪暴等惡劣天氣以及侵襲的,你們頭一次來,驚歎也正常。說起來,最近整片天極愈發躁動不安,暴雪等災難逐漸頻繁,看現在雪霧都濃度和風雪的強度,今夜可能會有一場有史以來最嚴重的雪暴,因此要提前加高冰幕以做防備。”
洛蘭谛跟柳雲绻等一起進入天極口時,也有跟他們相同的疑問,原以為天極地區廣袤,蒼神确實已經許久未再降世,局部地帶出現生機枯竭現象并非沒可能。但當他和倪憶遷沿着腳印追查,越往裡走,雪地越厚,風雪越大,知道無迹可尋,少說也走出了五裡地,沿途景貌一如既往地荒蕪枯敗。
再加上應佑生話裡行間,能聽出雪暴和暴雪來的頻繁,而且強度不小,試問一片被稱之為神域的地方,卻如蠻荒死野,所見之處皆寸草不生,這可能嗎。
“應兄,你駐紮于此數年,這些惡劣災害是從何時開始的,還有整片天極的環境,一向如此嗎?”洛蘭谛問出柳雲绻正好想問的問題,後者隻得欲言又止。
應佑生的神色顯得莫名其妙,心想這不明擺的事嗎,這個問題的意義何在,但表面上還是如實回答:“我在此駐紮有六年了,我剛來的時候,就是如此天氣,畢竟地處極北,終年寒冷至極,存在這樣極端的天氣和環境似乎不奇怪吧。隻是近年,這種現象好像越發嚴重,較之前更加頻繁。”
左宗恬承認自己不是什麼腦子特别靈光的人,她在一旁都明白了洛蘭谛此問的用意,這個姓應的呆頭鵝轉不過筋來,這樣遲鈍的人究竟是怎麼當上駐地領修的。
“喂,那你有沒有想過,這裡是神域!而且,為什麼狂暴的氣候會變得嚴重!”左宗恬實在看不下去,急躁性子讓她忍不住要把這件事推進下去。
又是這個外貌跟脾氣不符的女修,已經是他半個時辰内第二次被兇了。不過她抛出問題,好像挺有道理,着實是他曾經從未想過的。應佑生順着這個思路轉念一想,有如醍醐灌頂。
他雙掌一擊:“你們是說,除了有來路不明的人擅闖天極之外,天極本身還出了問題,并且很可能傷及核心!”
柳雲绻點頭,雖然不清楚“本身”和“核心”具體指什麼,但差不多就是這個意思。
“哎呀,”應佑生懊惱地一敲自己腦袋:“實屬是我的疏忽和失職,若非各位道友提醒,我還不知道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發現這個問題,各位道友且随我來。”
應佑生帶着幾人進到一間屋篷,空間較其他的都要寬敞,原是因為這間屋篷除了卧房裡該有的一切擺設外,還排列了幾座木架,用來存放一些重要記錄的卷籍。應佑生很熟練走到一座架子前,取下一大盒東西。
打開盒子,是疊放齊整的書冊,封面上标注着“天極域态月錄”。
“自數百年前,聖山就開始派遣玄修前來天極駐守,曆來駐守天極的玄修都有一個習慣,就是每月對天極進行一次全面巡查,并把巡查結果記錄下來。往精的算,這裡能查看到的巡查記錄,最早能追溯到500多年前,我曾經粗略覽過個大概,太久遠的就沒怎麼留意,但我依稀記得,自這裡有留存的記錄開始,整片天極就已經不再和‘生機’二字挂鈎。”應佑生說着抽出最底下那冊,遞向幾人。
柳雲绻接過翻看,應佑生沒記錯,這本紙面泛黃,散發着陳舊腐朽氣味的冊子,第一面映入眼簾的一句話便是“靈臨三十一年八月,天極口荒草将枯、天極雪原四方枯樹滿布、熙灣谷溪流凝滞、騰蒼峽塹寸草不生...”過目之句,清一色表明整片天極神域處處枯枿朽株、衰草寒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