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怪應佑生沒想到這一層面,五百年來,《天極域态月錄》中記載的天極區域環境一向如此,他必然不可能知道更早的情況了,在應佑生意識裡,天極神域一直都是如此。
其實就算洛蘭谛他們,對天極神域原本應當什麼樣,也不甚了解,不論如何,天極的景緻也不該荒茫至此。
“我剛來天極那會,其實同你們有一樣的疑問,畢竟自小的卷籍中都那麼寫。那時候我還不是領修,實在壓不下心頭好奇,有一夜趁夜崗偷偷溜出駐地,深入天極,因為必須在第二日天亮前回到駐地,來不及走完整片天極。後來又接連跑出去幾次,都和月錄上寫的一樣。托偷跑出去那幾次的福,駐地裡數我對天極的地形環境最為熟悉,因此接任了領修的要職。”應佑生把他們翻看完的月錄一一理好疊齊,塞回盒子裡。
既然有個熟悉地形的人,那就好辦許多,洛蘭谛問:“應玄友可有在域中發現怪異的東西或狀況?”
都是好幾年前的事了,應佑生肅然回憶,俄然,像是在深處吃力把記憶挖掘出來,一字一句慢慢說着:“當時隻顧着看環境去了,沒太注意别的東西。不過我依稀記得,天極原西面,有一處區域,走過雪面時,能明顯感覺到腳陷進雪層時深淺不一,很不自然的那種坑坑窪窪,我當時就感覺那下面可能掩埋着東西,為了自身安全起見,我沒去深究,匆匆往駐地回了。”
天極原西面...洛蘭谛仔細在心裡描摹出那串腳印的大緻去向,他當時有記日頭方位,自己就是往西行的。
方向對上了,這麼說,那頭确實藏着不簡單的秘密。
洛蘭谛得出結論:“或許,我們有必要去看看。”
當天夜裡,氣候順應了應佑生的估測,雪暴仿佛山洪,從茫茫遠方的不知何處生起,撞破層層雪霧。柳雲绻在屋篷中正欲上床入睡,隆隆巨響先是若隐若現、嗡嗡低沉,随着龐然大物迅速接近,一轟肆虐碩風率先打着頭陣。
柳雲绻蓋上被子躺下,屋外不遠處冰幕就與外來的侵襲驟然相撞。灌注了八瓣蓮神輝的冰幕堅韌得離譜,隻是不輕不重抖動幾下,狂風便洩了力。但迎面撞擊的威力實在猛烈,風中席卷的無數冰晶霜雪,還是翻越高大冰幕,嘩啦啦撲簌簌灑在屋篷頂上。
剛睡着沒多久的葉凡青吓的驚坐起,瞪着雙眼驚慌四顧:“啊!怎麼回事!敵襲?!”
以前他是個倒頭就睡天塌下來都休想醒來的奇人,自從臨危受命不得不接替了葉湫府府主之位後,精神就崩的尤其警惕,時常被夜晚的噩夢驚醒好多次。
柳雲绻沒讓雪崩吓着,反是叫他這一下驚喊怵了一跳,腦瓜子嗡嗡的,無可奈何安撫道:“沒有敵襲,是雪暴,冰幕且阻着呢,快些睡吧。”
葉凡青聽見柳雲绻的聲音,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在葉湫府,愣頭愣眼呆滞片刻,回過魂來,吊着的一口大氣釋放出來。
這下,是雪崩與冰幕正式相擊,周邊冰幕的抖動顯然比方才更加劇烈,連帶他們屋篷都觸電一般狂抽,把腦漿都要搖勻了。
雖然柳雲绻面上沒什麼誇張情緒,但換作他夜裡隔三差五受着如此驚擾,在睡夢和現實裡起起落落,早晚得瘋。
他幹脆随手拿起床邊書卷讀,待外面動靜完全落定,才放下書熄滅燭火,倒頭睡下。
到了次日,大家面色看上去都不大好。
天極駐地早膳開得早,比他們平日在玄門中約莫早了半個時辰,駐地的玄修每日都要在太陽完全升起前去周邊巡視。昨個夜裡雪暴的震響好似還在腦殼裡回蕩不息,洛蘭谛最後實在受不了,直接抄起看診用的銀針直紮自己睡穴才入眠,早上莫不是倪憶遷把針拔了,還不知道要沉睡到什麼時候。
飯桌上,應佑生端來一大盤盛好的姜湯,用膳的屋篷裡還很貼心地點了提神醒腦的香薰,如應佑生所料,進到膳房用膳的玄修,除了駐紮于此的,神色一個比一個疲倦,隻有柳雲绻、洛蘭谛和倪憶遷稍稍好些。
應佑生自柳雲绻這桌空位坐下:“極北一帶氣候一向如此,白日大大小小下了一整天雪,晚上雪崩最為頻繁,我剛來這裡那段時間也總是睡不好,後來習慣了,反倒練成一種睡覺時百毒不侵的能力。”
駐地的餐食有些簡陋,碗中都是一些素菜粗糧,看得出來存的有些久了,不太新鮮,但照樣能吃。
前夜除了雪崩,還下了一場鋪天蓋地的大雪,雪面較昨日又墊高半尺,他們來時走的石道路面都是剛剛才掃出來的。
吃完這頓色香味俱無的早飯,四人不做耽擱準備動身。飯桌上,應佑生聽說了近幾月來蒼境發生的各種大事,本想一塊前去,順帶充當向導,最終還是決定留在駐地,以防不測,于是葉凡青也跟着留下來,他前段時間剛晉的大修,多一份力多一層保障。
臨行前,應佑生給了洛蘭谛一隻方盒,說裡頭有一枚探針,能探知方向,便不怕迷失在茫茫雪原中。
經一晚上大雪的洗禮,昨日留在天極口的腳印估計都被填的差不多了,不可能再繞回去跟着走,出了駐地,洛蘭谛直接拿出方盒,打開蓋子,照着應佑生教的方法和給予的坐标,扭動指針周邊的小齒輪,待中間的指針來回旋轉徘徊幾下後,定定指住一個方向。
今日天氣看着還算清朗,至少雪不下了,霜霧也稀薄不少,能見度比昨天好了許多,四人腳程因此快些。
“神了,我從沒見過指向這麼穩定的向導玄器,盒身花紋都磨的有些脫色了,不像最近才研制出來啊。”左宗恬好奇湊近洛蘭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