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柱鼎力,周邊四柱還會旋轉掃射,但凡身處整座遺迹範圍内,根本沒有可供躲避喘氣的地方。
柳雲绻的玄氣雲團,在多方箭雨霹靂下,迅速散成煙雲消逝,當務之急,隻得反擊。二人背對背,相互防守對方背後的侵襲,柳雲绻袖袍翻飛,傾盆而出的玄氣不但自身柔軟,還能讓觸碰之物當即洩力,綿軟的像片紙。隻見範圍内的飛箭上一刻還氣勢洶洶地呼嘯,接觸到綿雲的一瞬,猛烈氣勢戛然而止,耷頭耷腦垂直墜下,插進茫茫雪地裡。
左宗恬的寄月雙劍也絲毫不遜色,遠看,電光火石閃爍刺目,伴随乒乓不斷的擊響,逐漸刮大的寒風霜雪都不堪要命的劍氣波動,亂了陣角,東飄西落地擴散亂飛。
他們想要逃出去,就必須迎擊,一旦不迎擊,别說逃出去,腿還沒擡起,就會被紮成篩子。這座古遺迹的機關分明就是要把闖入者置于死地。
面對連續不斷的強勁攻勢,二人很快就感到疲倦,四肢因乏力而逐漸遲鈍,箭雨就像會憑空在石柱裡生出,源源不斷,柳雲绻眼前蓦然閃現一片紅。
不是被射中噴灑而出的血紅,是類似于滿片海棠盛開的棠紅,左宗恬餘光也掃到了,二人不明所以,險些出神忘記手上動作,繼而身子一緊,被一根棠色的紗绫纏繞捆住,将兩人迅速往遺迹外拉扯。隻見周身,還有一柄水藍短劍盤旋,把試圖阻撓的箭支通通反彈出去。
耳邊一陣箭嘯雜亂後,左宗恬和柳雲绻可算安全着地,這裡較遺迹外周一圈的掃射範圍也有一段距離了。
四人全都氣喘籲籲的,倪憶遷累的直接不顧寒冷,一屁股趴坐雪地裡。
他不比柳雲绻左宗恬輕松到哪去。方才他們見祭壇中機關啟動,第一反應是想沖進去幫兩人脫困,洛蘭谛卻定住腳步。這些機關不是小把戲,他們誰也不能保證沖進去定能全身而退,保不齊還會被一網打盡。就像柳雲绻所訓斥左宗恬的,搞清楚狀況再行動,遺迹中二人又都是玄門精英,面對這種狀況會有自己的判斷,不至于不堪一擊。
二人剛做出決定,機關驟然火力全開,連遺迹外方圓幾丈的範圍都受波及,不得不又退避遠些。洛蘭谛知道眼下倪憶遷的紗绫是把人帶出來的最佳工具,但這麼遠距離,又隔着茫茫風雪,無疑對玄力的要求很高。倪憶遷有些猶豫,因為以往從沒嘗試過這種程度,就怕萬一不成,反而幹擾了他們,幫了倒忙。
可事态有時就是這般弄人,非得逼着你去做自己沒有把握的事。
倪憶遷雖說嬌生慣養了點,這種生死攸關的大事上,他很清楚不是兒戲,容不得他矯情。
人命關天,他不出手柳雲绻他們必死無疑,他出手興許還有一線生機,沒辦法,倪憶遷隻得牙一咬心一橫,抽出系在腰間的紅珠紗绫,騰空一甩,鋪天蓋地擴開一片棠紅,仿佛冰天雪地裡頑強綻放的花海。
這是倪憶遷活着麼大來做出的最瘋狂的決定,也從未如此全神貫注地操控這根绫綢,他向前奮力一甩,飄灑的紗绫突然有了骨骼生命般,沖進飛雪中。
好在結果是成功的,倪憶遷也因此累的雙腿發軟,在最寒冷的地方出了汗。
緩神一陣後,柳雲绻才有力氣開口說話:“好險,多謝洛兄和倪公子及時相救,否則我跟宗恬怕是已經命喪箭雨。”
洛蘭谛搖頭,平素一向溫和的臉上覆着不比天極冷多少的肅然:“我們的行蹤,恐怕早已暴露,那個魔族少主顯然提前知曉我們要來此處,并且他頭一天來過,多少已經摸索出這個古祭壇的名堂,是想故意要把我們引入壇中,利用機關一網打盡,他就不需要出手。”
“難怪,他發現我們的時候,沒有表露多少驚訝,我還以為他本性如此。”左宗恬喘着氣說。
“那麼問題來了,”柳雲绻:“為何我們的行迹會暴露?”
面對這個問題,衆人第一反應肯定就是,他們自己人當中,混了内鬼。
四人不約而同,登時面面相觑,好像那個内鬼藏在他們四人其中。
還是不大可能,一個清芷殿一個九朝門,還有一個剛才落寞的風華坊,除了左宗恬,其餘三人跟魔孽都隔着血海深仇,左宗恬身為九朝門門主之女,做出背叛父母背叛宗門的事幾率太小,也沒有動機和理由,所以,所謂内鬼,大概不是他們四人之一。
難不成潛藏在天極駐地中。
這時,從剛才就沒參與這個話題的倪憶遷喉間突然憋不住漏出一聲嗚咽,三人齊齊望去,發現他肩胛處的棠色衣料比其他地方豔紅許多,在天光下泛出光澤,是血。倪憶遷這隻手臂好像已經拖力,無知覺垂在雪面,另隻手用力捂着傷口,想以此減輕疼痛。
“你中箭了?!怎麼不早點說?”洛蘭谛也許出自醫者仁心,比另外兩人反應更加強烈,幹淨的劍眉已經卷成一團,忙蹲身,要為其檢查傷口。
洛蘭谛伸手,動作力道都很輕柔地搭上倪憶遷覆着傷口的手,指間都滲出血液:“把手放下來,我看看。”
倪憶遷就像沒聽見似的無動于衷,洛蘭谛稍微加大點力要把那隻手抓下來,卻發現根本拽不動,倪憶遷連剛才吃痛的喘息輕吟都不見了,被凍住了似的,沒有任何喊鬧,必然不是因為怕疼而猶豫不肯。
洛蘭谛覺出不對勁,伸長脖子要去看倪憶遷臉上的神色,透過垂下的發絲,後者雙目一動不動地盯着面前一處,像失了魂似的空洞。
“...倪憶遷?”洛蘭谛小心翼翼喚了一聲,一隻手在他後背輕拍。
好似洛蘭谛掌心通電一般,拍上去一刹那,倪憶遷整個人像觸到電,一陣激靈抽搐,沒事人一樣穩穩起身,讓柳雲绻左宗恬也得以看清他的神色。
目光渙散無神,仿佛待受指令的傀儡,柳雲绻微愣後肅下心神,習慣性一隻臂膀将左宗恬往後面趕了趕。
幾近同時,倪憶遷剛系回腰間沒多久的紅珠绫綢再度出襲,這次是帶着毫不猶豫的肅殺,活像捕獵的猛蛇,扭動身軀,盯準獵物,一擊制勝。
柳雲绻下意識想迎擊,及時咬牙收住了,對方再怎麼也是同伴,沒搞清楚狀況下不宜不管不顧厮鬥一團,隻好帶着左宗恬足尖一躍閃開。
他們兩人都是頭一次見識倪憶遷這根紗绫的威力,由于輕盈,使用者揮甩起來不需要消耗太多力量,在其上面施加玄力,讓輕薄飄逸的紗绫變得有攻擊性,绫綢寬大,掃過的範圍寬闊。加上眼下,瘦瘦小小平日膽子不大的倪憶遷全然變了個人,那股架勢跟北坤原策馬奔騰的壯漢沒啥區别,绫綢攻擊間隔極小,樓雲绻和左宗恬就算躲開也無濟于事,
伴随綢彩飛揚,濺起滿地晶瑩雪塵粉霜,倪憶遷步步進攻,二人隻能邊防禦邊躲避,步步後撤,就算想要往邊上逃,那根可伸長縮短的棠綢也不會允許。
這哪是一個連浔遙城都沒出去過幾次的小少爺當有的力量,好像人凡在失去神智的時候,總能施放出較平素猛烈數倍的可怕威力,興許是處于另一種意義上的心無旁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