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種令肖長悅全然陌生的神情,以至于看着枯骨爪這張臉都覺得壓根不認得眼前此人。
“你暗中調查我?”肖長悅的臉色跟着嚴肅下來,冷目回盯着枯骨爪:“你想說明什麼?”
“這麼大反應作甚,”枯骨爪雙眸裡透着勢在必得的狂妄:“到這地步,我便實話告訴你,蒼佑玄堂,有一半是出于有意,也是在那,證實了你血皿的身份。那是我與阙幽的一次小小合作,我與他都想知道你究竟是不是森羅留下的血皿。他手上,有一滴精純的森羅血,一旦附近有同類血液,就會産生共鳴,而當時你的失控,令那滴血有了反應。”
肖長悅不曾想自己在無意中遭到算計,如此說來,枯骨爪從一開始接近他就是有目的的,難怪二人的相識來的迅速又莫名其妙,他本來就覺得有點奇怪,但後來據雀因姨說這位入眠堂主的德性一貫如此,随性不拘束,想幹嘛就幹嘛,如此想來,似乎就不奇怪了。
沒想到的是,姬雀因都被他這一貫如此的行為作風蒙蔽了,這種浪蕩的性格,給了任何不按常理的行為一個很好的解釋,真是個極隐蔽的僞裝。
“你放心,此外,我沒有透露給任何不相幹的人,我檢驗你血皿的身份必有我的目的,跟他合作是一碼事,合作結束又是另一碼事,我不會讓他将你奪了去。”枯骨爪憐惜地撫摸的玉床:“畢竟,她的命,隻有你能換回來。”
肖長悅算是明白此人為何三番五次幫他了,原來都是為了滿足自己的私心:“所以你千裡迢迢趕來神域救我,也隻是為了她。”
“當然。”枯骨爪果斷回答:“她曾經也是魔孽的血皿,但她原本體内的森羅精血,如今流淌在阙幽的身體裡,而我連她的屍體都沒能帶回來。你看到的這具,是我用北坤古老的傀儡術所制,并将有關她生前的一切記憶注入其中,隻差最後一步,那便是将你的血注進她的體内,我的卓茵便能回來了。”
肖長悅原本最壞的預想是頂多缺胳膊少腿,想不到枯骨爪是要他的命:“你瘋了!你要我一命換一命?”
“我認為我說的很清楚了。”枯骨爪目光幽幽,轉而盯着肖長悅,如同即将撲向獵物的野獸。
肖長悅承認這次真的有些慌了,枯骨爪一步步逼近自己,而他隻能垂死掙紮地步步後退:“枯骨爪,我與你無冤無仇,她也并非我所殺害,你憑何要讓我償命。你想想,我若是死在了北坤,蒼境追究起來,你們北坤拿什麼防。”
枯骨爪絲毫不為所動:“就憑我救了你無數次,就憑我能救陸辰淼的命,若沒有我,你恐怕早就死了好幾次。至于蒼境的追究,我早就想好對策,能解陸辰淼寒毒的東西是森羅族無妄林南部兇獸腥煌蟒的蛇囊,我大可稱北坤已經沒有這種解藥了,你是替陸辰淼取解藥時被腥煌蟒咬死的,萬幸的是你臨死前拿到了蛇囊,陸辰淼便可得救,介時也算了卻你一樁心願。”
肖長悅咬緊牙關,看來枯骨爪早已做好萬全之策,那麼他想逃出此地,估計是難如登天。枯骨爪出手極快,一個風馳電掣,捉不着影的手就擒上肖長悅脖子。
肖長悅感受不到掌上的肉感,堅硬銳利,好似被褪去皮肉的白骨死死鉗住,不僅有窒息帶來的難受,還有硬物硌住咽喉的疼痛。就算希望渺茫,他也不會坐以待斃,垂在兩側的指尖迅速不斷凝結陣子,然後在雙掌間疊加數層玄陣,擡手一把緊握住枯骨爪鉗着他的手腕。
焰火自掌面玄陣不斷溢流而出,肖長悅兩隻手都包裹熊熊烈火中,滾燙的熾火很快燒到枯骨爪腕縛上,沿着手臂不斷向上灼燒,很快燒着了半條衣袖,枯骨爪再強也能感到疼痛,捏着肖長悅脖子的力道禁不住松了松,肖長悅趁機擡腿在其腹部奮力一踹,掙脫開魔爪。
枯骨爪修為比他高出不少,單是這能撼動他的流火陣,就消耗了肖長悅不少玄力,分開那一瞬,他迅速喘幾口大氣。前者很快滅了臂間火焰,欲要再度進攻,肖長悅能做的隻有為自己争取時間,能拖的時間越多,就多一分希望。
“等等!”他一聲大吼制止住襲來的枯骨爪,後者真像被他唬住一樣,在不遠處停下,眉一挑,仍舊危險地盯着他。
“怎麼?”枯骨爪。
“我現在逃也逃不掉,跟你鬥下去的結果也隻有一死,但我不想死的不明不白,臨死前,我想知道,血皿究竟是什麼,還請枯骨堂主如實告知。”為了證明自己沒有在耍花招,肖長悅主動走近枯骨爪,在後者替他準備的祭血之處一屁股坐下。
枯骨爪凝視着看了會,沒察覺出任何異樣,便答應讓他死個瞑目。
“血皿是一種,魔孽讓自己能起死回生的邪術,選擇合适的身體,注入一滴森羅精血,在其體内培養,精血會不斷同化宿主體内原本的正常血液,直到心髒中産出的新血,就是森羅精血,方算完成。血皿的用途分兩種,提供血液與提供軀殼,卓茵便是前者。而你,作為血神森羅的血皿,應當屬于後者,血神于森羅血弑時身軀盡毀,隻剩神魂被封印玄宿盤中,如今叫魔孽奪了回去,森羅神魂需要軀殼承載,所以那阙幽少主才會找上你并要帶你走。”
肖長悅有如醍醐灌頂,這一番解釋毫無漏洞,并且能對上他遭遇的種種,他身上的一切謎團好似雲解霧開。
如此想來,他或許真不是什麼邪血巫咒,與他同生在森羅血弑時的嬰孩太多,因天生邪氣過重患有邪血巫咒的也不在少數,但沒有一個像他這般,隔三差五就被邪氣侵蝕陷入瘋狂的。
那些真正的邪血巫咒患者頂多容易招邪多病,而他恰恰相反,從小到大幾乎沒生過幾次病,醫者大夫都說他陽氣過人,是個好命格。他早該肯定,自己根本不是什麼邪血巫咒,森羅雖為邪神,可好歹也是神明,體内有神血流淌,确實也助他從小聰慧過人,體格強健,天賦異禀了。
某種意義上說,算是撿了個便宜?可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這個便宜占了十數年,終歸要還的,就算今天不死在這裡,來日也會被魔孽齊齊盯上。
“我講完了,想必阿悅差不多明白了,這下,可以兌現你的諾言了吧。你盡管獻出森羅精血,我說到做到,也會兌現我的承諾,将解藥安全送到陸辰淼手中。”枯骨爪眼神堅定,不像在說慌。
下一秒,枯骨爪眼睜睜地看着肖長悅在原處憑空消失不見。
他目神一凜,率先施法阻住出口,不動聲色地感受四周動靜。肖長悅趁枯骨爪言語之際在自身設下隐形陣,想賭一把,一鼓作氣沖出甬道,可還是低估了大修巅峰的反應速度,這把沒賭成功,實在可惜,再快一步,就能逃離這個是非之地。
枯骨爪一手以白骨之利劃破另一隻手掌,鮮紅血液很快溢出,再加注玄力,掌心的血如同源源不斷的泉眼,很快順着指縫與手腕淌落,緊接着朝四周奮力揮灑,如以盆潑水,果不其然,無色的空氣中憑空顯現幾粒漂浮的血點。
血濺到了肖長悅身上,後者随即暴露位置,但同時也完成了自己的布置。幾乎與此同時,四面八方罡風四起,又有噴湧而出的烈火随之而來,風火相合,形成裹着熾焰的風刃,不斷自周遭霹靂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