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北坤還依附森羅族時,森羅允許北坤人自由進入無妄林狩獵,這份地圖看上去年歲不少,興許是那時留下的。
陸辰淼的狀況不容他多加遲疑,他就去搏一搏,說不定兩人都能有一線生機,于是果決道:
“我去,我要去取腥煌蟒囊。”
肖長悅目神堅毅,語氣铿锵,瞳孔中似有焰火燃燒,看的荊暄為之一怔,真是不怕虎的初生牛犢。
荊暄才想說他選擇去,便随時可能喪命,介時不但沒救回陸辰淼,自己的命也會搭進去,緊接着欲言又止,不忍心将這份可貴的信念撲滅。
曾幾何時,他周巡整片巴沙耶挪、領略北坤之域的壯美河山,風土人情,心中何不同肖長悅一樣,不畏生死,隻堅信自的可能性。
“好。”他遞出一塊通體漆黑的腰牌:“這是斥魔令,在森羅,有身份地位的魔孽身上皆可見得,除了向旁人表明身份以外,最大的作用就是能震懾無妄林中絕大多數的兇獸。戴着它,基本能在無妄林中毫無顧慮地自由穿梭,不過當然,如腥煌蟒這一級别的兇獸,便效果甚微了。但至少,在找到腥煌蟒前,你能避免與其他兇獸發生沖突,留存實力,與那長蟲全力一戰。”
肖長悅道了聲謝,本想即刻出發,叫荊暄攔了下來,勸說他不急于這一時,再歇息一晚,身體大概就能痊愈,介時,才有更多力氣同腥煌蟒搏鬥。肖長悅覺得在理,又調理了半日身子,頭不暈四肢不倦了。
次日,荊暄塞了堆易保存的吃食給他,臨行前,兄性大發,再三叮囑完,才肯放人離去。
無妄林與北坤原接壤,路途并不算遠,站在北坤最西端的邊界眺望,視野寬闊,不遠處無妄林的樹植由疏漸密,一望無際,最茂密的地方,色彩不斷疊加,甚至呈現漆黑,好似一片暗無天日的黑海。
肖長悅雖膽子較一般然大,也不至于膽大包天,好歹年輕,履曆并不豐富,于是遠遠望着黑淵似的密林,頭一回隻身一人,心底還是難免恐慌。随後,腦海裡不受控制地浮現出陸辰淼寬闊穩重的背影,以及那毫無波瀾,但深沉地令人莫名安心的聲音。
此刻,要是能聽得一句陸辰淼的撫慰,心裡的懼怕也許就會煙消雲散吧。
如是想,肖長悅下意識擡起右手手腕,隻要略略施法接通這串相思珠,就可以如願。這個念頭很快又被打消,陸辰淼眼下身中劇毒,等着他救命,他不光在這磨磨唧唧還要讓對方一個病人安慰他,實在有些過分,肖長悅立即放下手臂,咬咬牙準備繼續前行,剛跨出一步又定住,再次擡起手臂。姥爺給的龍陽恐怕快到期限了,他實在擔憂此刻陸辰淼的狀況,忍不住想知曉具體情況好讓心裡有底。
手指即将觸及珠串,肖長悅再度懸崖勒馬,也不成,萬一暴露了他要親自去獵殺腥煌蟒取蟒囊的事,陸辰淼必定會成日憂思不已,更甚的,恐怕會直接找到無妄林裡來。
“肖長悅,你什麼時候變得這個别扭糾結了?”他難以置信地自我疑問,敲敲腦殼,還是放下手臂,視死如歸地邁向無妄林。
殊不知方才,相思珠串的另一頭,陸辰淼坐在床邊,同樣擡着手臂,盯着珠串猶豫不決,三日過去,肖長悅無聲無息,他許多次想聯通珠串聽聽那頭的聲音,卻都沒有踏出這一步。這幾日,他的狀況一日叫一日差,每天都要不定期忍耐毒性發作的噬骨之痛,愈漸頻繁,生怕跟肖長悅通訊時,随時可能發作,讓對方分神憂心。
片刻前,姬雀因剛幫他抑制住肆虐兇殘的毒性,額間與背後的冷汗都未幹,從未有過一瞬,如此迫不及待想聽見肖長悅的聲音,想從對方身上獲得慰藉,他喘着息擡起手腕,卻猶豫了許久,透過紅白相間的珠串,他隐約感覺,對方與此同時也在躊躇不定地望着他,不過也許隻是他急不可耐想見到肖長悅的錯覺,最終,他還是無力垂下手臂。
聽姬雀因說,祁樾昏迷數日,今早終于醒了,所以她要跑東跑西,有得一通忙碌,未必能完全顧及到他,叫他務必靜靜歇着,保持穩定情緒,防止毒素加快蔓延。
祁樾的病情較他好得多,身上被捅穿數刀,不過好在都避開了要害,再加上昏迷這麼久,傷勢好了一半,姬雀因一說可以下地,他就背上長刺似的再也躺不住,無奈之下,姬雀因隻好拿給他一架輪椅,叫他坐着移動。
好在姬雀因的院裡基本都是平底,極少台階,祁樾便自己轉着輪子移動,沒一會,就行駛到陸辰淼屋前。他抽出備好的拐杖,撐起身。房門沒鎖,他叩幾下,就推門而入。
陸辰淼正盤膝坐于床上,閉目靜養,聽見動靜,睜眼見祁樾一瘸一拐進來,都那樣了,臉上還非要挂着輕佻笑意。
他滿頭霧水,不是說慕青晷至今下落生死未明,這家夥怎麼做到啥事沒有的樣子。
“陸公子,聽說你中毒了,想不到一向謹慎可靠的陸少主,也有今天嘞。”祁樾語氣一如既往沒有變化。
好家夥,原是跑來幸災樂禍說風涼話了,要不是他現在虛弱且不可亂動,老早二話不說把人轟出去了。下一刻,祁樾實相地收斂下來。
“敢問陸公子種的是何種毒,要不要緊?”祁樾行至床邊凳子上坐下問。
果然此人正經起來就順眼多了,陸辰淼答:“霜毒,雖難以承受但無性命之憂。”
祁樾聞言覺得不對勁,眉頭微皺:“不對啊,玄時曾給我一疊卷籍,其中我看了幾本,恰好有本講解百毒的,中毒者似患上加倍風寒,頭痛腰酸,高燒不止,咽喉腫痛,雖難耐但幾日便會滿滿消退。可我瞧你這症狀,渾身陰寒,并未發燒,跟在千年寒冰裡凍了數載似的,這是霜毒絕非會有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