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尊...從未想過殺你...”襲應竭盡全力穩住最後一絲清明，艱難地從牙縫間擠出話：“心魔乃世間至陰至兇的存在，小誠...你受了他的蠱惑，快醒醒...！”

“我不相信！！”聶誠瞋目怒吼：“就算他是邪物又如何，至少不會像你一樣，承諾要成就我的同時，又在背地裡謀劃如何毀滅我！神尊，你的虛僞至極令我惡心，是你先背叛我們多年情誼在先，呵呵，好啊，那我也要讓你嘗嘗，心中珍視的東西被摧毀的滋味！”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不論是人類還是神明，一旦有了超乎自己生命的軟肋，就離劫難不遠了...！”

這是襲應尚留存一絲清醒時，聽到心魔在識海中狂歡的最後一句話。

軟肋，是啊，他有軟肋，那個超乎自己生命的珍寶，便是穹川。

心魔窺探了他内心深處的柔軟脆弱，他要他，親手為穹川送去災禍，親眼看着自己最不願失去的一切被自己親手摧毀。

“蒼神尊曾奉勸過他數次，不能太沉溺于情感的沼澤，可襲應或許生來就是世上最有情有義的神明，可這‘情’字，永遠都是把雙刃劍，它使曾經的長離族民對焰神尊虔誠不移，同時，也是他讓自己走向覆滅的導火索。”肖長悅複述襲應在他識海裡說的話。

陸辰淼心間也是百感交集，久久難以平歇：“為何蒼神尊的勸告沒能阻止這場悲劇的發生。”

肖長悅傳達識海裡襲應給出的回答：“因為焰神尊放不下自我，放不下自以為對實則不妥的堅持，放不下他對世間心潮澎湃的愛意。”

陸辰淼隻覺得聽上去很熟悉，他凝視身旁之人仰望夜空精緻無暇的側顔：“這同你很像。”

肖長悅知道陸辰淼在看他，并沒有望回去：“陸涯，其實，我并沒有覺得焰神尊有任何過錯，包括他心中一直堅持的，也許，隻是神尊他運氣不大好，遇上了那個叫聶誠的畜生。”

識海中襲應聞言咬牙切齒，莫不是他僅僅以神魂狀态需在肖長悅識海裡借助，早就一記暴栗下去了。

陸辰淼不是很認同：“阿悅，你要知道，焰神尊之所以跟那聶誠有了交集，也全然是他自己引狼入室，為自己泛濫的善意所買單，我認為蒼神尊的勸告沒有任何不對。”

“我都懂陸涯，神明對世間蒼生，乃護佑風調雨順安康喜樂，驅逐災劫瘟疫，至于個人的因果命運，沒有幹預的必要，至多幫他們解決絕人的患難。”

肖長悅低頭，看着城中絡繹不絕的行人們：“我沒說蒼神尊的勸告不對，他也沒錯，不過立場不同，他亦是為了焰神尊着想。可是陸涯，勿以善小而不為，這個連世間俗民都自小懂得的道理，為何到了神明這，就要收斂克制？這世間需要像蒼神尊那樣公正嚴然，禮規大于溫情的神明，也需要如焰神尊般溫暖和善，感化生靈的神明存在，他們都是在用不同的方式，庇護所要庇護的。”

陸辰淼心裡當然明白，隻是他的心情，如同那時的穹川一樣，不希望對方遭受絲毫傷害。

“陸涯，快看！煙花來了！”肖長悅猝不及防的興奮歡呼将陸辰淼思緒拉回：“我還是頭一回在鄰疆過春夕，這裡的煙花，絲毫不比蒼臨和離遙的遜色嘛！”

夜幕不斷被各色煙火照映成不同色澤，飛射、綻放，最後如同墜星降落，把昙花一現的魅力展現的淋漓盡緻，之後又是接二連三的絢爛盛開。熠熠光輝爍動在肖長悅白皙無暇的臉上，倒映瞳孔中，明影交織，竟是格外襯出其與生俱來的鮮活氣質。漸漸，陸辰淼覺得讓星星都失去光澤的漫天煙火竟不及他身側之人耀眼。

肖長悅目不轉睛看着天空：“陸涯，你一直盯着我作甚，看煙花呀。”

“阿悅，我不是第一次來這個地方。”陸辰淼坦言。

肖長悅吃驚地坐起身：“什麼？！你怎麼不早說，耍我呢陸涯。”

陸辰淼神不知鬼不覺在背後做了個手勢，繼而把肖長悅目瞪口呆的臉輕輕往回掰：“看。”

方才的煙火大戲已經謝幕，夜幕歸于寂寥，肖長悅才以為陸辰淼又要耍他時，天空上一顆星點驟然迸綻開來，這次不是煙花，而是一副由煙花的火星并湊出的一副畫卷，畫卷會動，瞬間把肖長悅的回憶拉回過往——界吟會開幕禮，他和陸辰淼第一次有了交集。

畫面一轉，又到了肖府、鬼村、鄰疆之行...有些經曆過的細節，連肖長悅自己都忘了，想不到陸辰淼全部記在心裡。

“這...算是陸涯你為我準備的新歲禮物嗎？”肖長悅目不轉睛看着天空中流轉的畫面，幕幕直擊心間，怔怔問。

陸辰淼點首，蕩漾微笑的雙目從未離開肖長悅身上：“嗯，其實我很早就有這個想法，也發現了這個視野寬闊之處。前些日，我就向雀因姨提過這個想法，問她借來了溟光石，這些都是從我識海裡提取出的記憶，通過溟光石以幻象的形式呈現出來。”

回憶完畢，肖長悅的心神都好似叫消散的幻象抽走，意猶未盡地怔然，一動不動，陸辰淼似乎比他想象的，還要把他捧在心間。他有種沖動，甚至現在就想就撲過去和陸辰淼緊密相擁，可他隻是跨不過心裡那道坎。

一是他未來注定經受的坎坷前路，二是比較現實的問題，他身為肖氏這輩唯一的男子，應肩負家族未來的命運，若他放任自己心悅一名男子，注定讓肖氏後繼無人。

可轉念一想，陸辰淼何嘗不是如此。短短片刻，肖長悅腦海飛速運轉，有關與無關的全想了個遍。

“肖兄！陸兄！”

屋下一陣大聲呼喚打破肖長悅亂七八糟的思緒，二人齊齊向下望，是葉凡青。

“何事啊！葉掌門！”肖長悅故帶調侃地沖下邊喊：“你可是答應過我，能在這頂頭看煙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