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給伊佐那一個安穩的保障。
因為她不想在經曆痛苦——
她想讓伊佐那回歸平靜的少年生活,那樣與自己劃開兩道平行線。
他一定要好好的生活下去,而不是再次融入她的世界,再因為自己的存在而被誤傷——
前有龍也哥,後又赤音,下一個呢,萬一是伊佐那怎麼辦。
因為現在她的勢力尚未形成,惶恐中Angel能夠想到的辦法隻有逃避,她目前的力量不足以預防外界的危機。
就連同背後的羽翼,都是她在一片一片地慢慢收集。
伊佐那卻将這沉默誤讀成輕蔑。
他偏執地認為是姐姐不要他了——
因為嫌棄他走進了少年院,嫌棄自己的力量薄弱。
他誤以為姐姐逃避似的保護行為實則是看不起自己。
他攥着餐刀的手暴起青筋,突然覺得那些曾隔着玻璃傳遞的甜品沾着施舍的苦。
空氣突然渲染上恐懼的壓迫,水晶吊燈下,銀器碰撞的輕響突然凝滞。
其餘幾人互相傳眼神,猶豫要不要插嘴平靜這場姐弟的争執。
漂亮的少年率先出聲,是灰谷兄弟中的哥哥,灰谷蘭。
“呐,我說,姐姐大人~”
灰谷蘭托着腮,耳釘在燭光裡轉出妖異的弧光。
他故意将尾音拖得像融化的太妃糖,漂亮的指尖敲了敲骨瓷盤。
“老大在我們院裡的時候,可是很強的哦。不然我們也不會選擇追随他,對吧,獅音。”
話音未落,鞋尖已精準踹上身側正狼吞虎咽兀自埋頭吃飯的笨蛋。
被踹的少年悶哼着嗆進半口橙汁,喉結在劇烈咳嗽中上下滾動。
他慌亂抹了把嘴角,果汁混着眼淚在燭光裡泛着酸澀的光。
“是!——咳咳——當然!伊佐那可是我們中最強的人!”
蘭眯起眼,笑的漂亮,他蒼白的皮膚在暖光裡泛着珍珠母貝的光澤。
他望着Angel鎮定自若的模樣,突然覺得這女人像極了馴獸師——
那種小時候曾在馬戲團裡見過的,用皮鞭馴服猛獸的女人。
聽着有人出聲打破暗中湧動的怒意,Angel冷靜了下來,她重新組織了自己的語言。
她松開攥皺的餐巾,卸下了不可抗拒的威嚴感。
平和地說;“其實…隻要是伊佐那想做的,我都會支持。”
“隻是,不要讓我太擔心,好麼?”
似緩和道歉的那句話說出了口,在場的氣氛貌似有所緩和不再那樣壓抑。
灰谷蘭适時地輕笑出聲,識趣地補充一句;“有時候龍膽這家夥闖禍還要哥哥擦屁股呢。”
他躲過弟弟的怒視,睫毛在眼下投出無辜的影;“但我們是兄弟呢,沒辦法——”
他的确是個嘴巧且心思缜密的家夥,緊緊兩句話就讓Angel明白了他的意思。
之後Angel也順着蘭的配合,溫柔的牽起伊佐那的手,緩緩放到自己的臉頰上。
“别讓姐姐為你哭泣哦。伊佐那。”
她眼眸流出的真摯和愛意燙到了少年的手。
少年掌心的薄繭擦過女人臉頰時,水晶吊燈的光斑突然搖晃起來。
伊佐那觸電般撤回手,耳尖紅得像滴了血,隻是倔強地回道;“我才不會蠢到讓你擔心的程度——”
“學校我是不會去的,除了那個,其他的我都答應你。”
伊佐那也做出了讓步。
蘭轉動着杯中的冰塊,看漣漪漫過伊佐那緊繃的側臉。
這場由誤解織就的網正在松動,而他很樂意做那根挑開絲線的針——
畢竟,比起少管所冰冷的鐵窗,他更喜歡看這場帶着溫度的博弈。
餐桌上的氛圍總算是回歸平靜,一群人說說笑笑在輕松的氛圍中吃完了這頓飯。
Angel結賬的縫隙中,那個用餐時同她打配合的漂亮男孩主動靠近她。
“怎麼稱呼姐姐呢?”
他借着去衛生間的理由率先離席,卻在看到Angel的背影時,故意放慢腳步,悄悄地貼近她的身軀。
‘暴君’伊佐那不在場,灰谷蘭感到一絲興奮。
少年的舌尖抵住上颚,喉結滾動間,原本該有的敬語被他漫不經心地抛卻,語調裡滲出滾燙的試探‘姐姐’二字從他口中吐出,帶着若有似無的暧昧勾連。
她并未戳破少年露/骨的心思,隻是唇角彎起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尾的細痣在暖光裡若隐若現。
“下次見再告訴你吧。”
她的回應輕描淡寫,卻似抛給少年一根若即若離的絲線。
“欸~姐姐是在釣着我的意思麼——”灰谷蘭倚近收銀台,白襯衫領口微敞。
Angel垂眸将卡收進錢包,而再擡眼時,玫紅眸光已染上幾分冷意。
“我讨厭自作聰明的小鬼哦。”她眯起了眼睛,氣質也染上了些危險的氣息。
灰谷蘭望着Angel周身驟然凝起的冷芒,他瞳孔裡瞬間興奮地炸開細碎的光。
這不同于飯局上溫柔的假面,此刻纏繞她周身的氣場襯的她像淬毒的玫瑰。
灰谷蘭學着她與伊佐那互動時的模樣。
腳步輕盈地向前邁出,伸出手輕輕握住了Angel的手。
他将對方的手緩緩放在自己的臉側,然後微微揚起臉,嘴唇輕啟,撒嬌道;“别讓蘭為你哭泣哦,姐姐。”
他的嗓音幹淨清冷而又帶着發膩的懇求,他的眸子裡滿是深情。
說話期間還巧妙地把自己的名字也抛了出去。
不得不說,他像一隻漂亮的狐狸。
若是換做别人,或許早已被少年這副樣子所吸引,心髒像失控的小鹿般瘋狂跳動。
畢竟,又有誰會不喜歡一個主動靠近自己的美少年呢?
更何況他的長相,是那種是個女孩見了都要直呼‘受不了’的類型。
然而,Angel卻并未被他的舉動所動搖。
她隻是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淡淡的笑意,順着他的臉頰輕輕撫摸下去。
那溫熱的手指細膩而柔軟,每一次觸碰都像是帶着電流,讓灰谷蘭的皮膚微微戰栗。
當她的大拇指停留在少年的唇角時,她的動作稍稍停頓了下來,溫柔地摩挲着那個暧昧的部位,眼神中帶着些晦澀的情感。
灰谷蘭的身體瞬間繃直,與剛剛主動與Angel接觸時的自然截然不同。
他隻感覺自己的心髒像是被一隻無形的手緊緊揪住,劇烈地跳動着,仿佛要沖破胸膛。
他的眼神中越發帶上了一絲期待,像是在等待着什麼。
他靜靜地站在那裡,不敢有絲毫的動作,生怕驚擾了這片刻的甯靜。
“如果是長發的話,更像女孩子了呢。”
Angel的指尖仍停在他唇角,眼尾的笑意卻突然漫成春水。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
她望着灰谷蘭微張的唇,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陰影,語氣裡裹着拉絲的暧昧,像把浸了蜜糖的匕首。
“初次見面,就當是送給你的禮物吧。”另一隻手從口袋裡掏出一枚獨立包裝的巧克力糖果。
那正是她上午猶豫着要不要送給伊佐那的那顆。
但對于目前的情形來講,那塊糖果的歸屬已經無所謂了,因為她會在日後彌補給伊佐那更多的禮物,不限于糖果。
“别告訴伊佐那哦。”撥開糖果紙,她輕輕咬着長形巧克力的邊緣。
而另一端則暴漏在空氣中,她就這樣帶着巧克力甜膩的香氣迅速湊近了眼前有些發愣的少年。
灰谷蘭望着逼近的巧克力,喉結不受控地滾動。
他驚覺自己竟已不自覺前傾了身子。
而自己嘴唇上的那根手指并未用力,他似條件反射般地迅速半張開了一絲縫隙
——為了巧克力的另一端,也是為了防備的安全感。
因為中間相隔一根Angel的手指,兩人的嘴唇并沒有切實地貼在一起。
腦海中預想的柔軟并未落定,濃烈的可可氣息卻已湧進鼻腔。
當她抽回手,他仍僵在原地,舌尖抵着融化的巧克力。
灰谷蘭好像被驚吓到了那樣,直到Angel已經将手從他臉上拿下時,他還瞪着漂亮的眼睛,嘴裡呆愣地叼着那段巧克力。
打破凝滞的的不是嘴裡的甜味,而是少女戲谑的一聲輕笑。
Angel望着少年怔忡的模樣,眼尾的細痣随着笑意輕顫,指尖已俏皮地戳上他發燙的臉頰。
“想要引起我的注意的話,起碼要做到這樣才行哦。”
與他擦肩而過之時,她側身回眸;“下次見吧,蘭。”
銀十字架耳墜晃出冷光,尾音像浸了蜜的絲線纏住他耳膜。
灰谷蘭耳尖迅速染上了紅色。
他遲鈍的含着那整塊巧克力望着她離去的背影——直到舌尖終于嘗到巧克力的苦澀。
原來夾層裡裹着的是朗姆酒心。
辛辣的酒意仿佛還混着她指尖的溫度,在他的喉間燒出細密的癢。
灰谷蘭正沉浸在巧克力融化的餘韻裡,忽被身後撞來的力道晃回神。
龍膽整個人撲上來,鼻尖幾乎要貼上他泛紅的耳尖,聲音裡帶着少年特有的清亮喊他;“哥?——”
“哥好慢啊——”
“啊,好狡猾啊,在吃什麼呢?”他聞到了甜蜜的味道,迅速湊上前追問道。
而蘭隻是狡黠地彎了彎眸子;“秘密。”
“哈?——”
灰谷蘭倚着玻璃幕牆,任憑銀座的霓虹在瞳孔裡碎成光斑。
龍膽拽着他袖口的嘟囔聲像沉入深潭的氣泡,胸腔裡擂鼓般的心跳卻震得下颌發酸——
方才Angel指尖擦過唇角的觸感還在發燙,喉間殘留的朗姆酒香裹着巧克力的苦意,順着血管燒得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喉結艱難地滾動,無意識咬住後槽牙,連耳尖泛起的薄紅都滲着焦躁,全然聽不見身後少年追問的尾音。
這下知道伊佐那為什麼這麼重視她了。
蘭輕笑出聲,喉結滾動着咽下最後一絲甜膩;“我們龍膽,可要小心女人呢。”
玻璃映出兩人交疊的身影,背後銀座的夜景正化作流動的霓虹河。
灰谷蘭望着倒影裡自己微揚的唇角,終于懂了伊佐那眼底揮之不去的執念——
這個女人連漫不經心的垂眸,都帶着魅惑人心的蠱毒。
他突然想起自己曾在一本小說裡曾讀不懂的那句話。
——這世上最緻命的溫柔,是明知劇毒仍甘之如饴的沉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