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又重新點燃一根煙,夾在嘴角,含含糊糊地說;“你是别人的小孩,跟我沒有血緣關系。”
遊戲機代表失敗的聲音響起,女人煩躁地砸了咂舌,心情和手氣皆為不好的她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随後起身離開了店。
出門時正好與尋找伊佐那身影的兩人相撞——
Angel望向店内,心中了然伊佐那突然的行為因為什麼——
正是與他們擦肩而過的女人,也是在日後的人生中,與伊佐那也不會再有任何交集的女人。
沒等她多說什麼,鶴蝶踟蹰地走到少年的身邊,似擔憂地呼喚着伊佐那的名字。
“伊佐那……”
騙人——
媽媽不是他的媽媽。
他一直都是沒人要的小孩。
他一直都是——
“伊佐那!——”
Angel的厲喝如淬了冰的匕首,生生劈開少年腦内翻湧的猩紅迷霧。
那些黏膩的血腥臆想——
母親脖頸噴濺的血柱、遊戲機台被砸爛的塑料外殼、混雜着玻璃碴的嘔吐物……
全部在這聲呼喚裡轟然碎裂成齑粉。
伊佐那猛然擡頭,瞳孔還殘留着未消散的震顫。
“我說我累了,我們回家吧。”
她俯身時,雪松香裹着體溫撲面而來。
Angel的手輕輕地撫摸上他的臉龐;“隻屬于我們的那個家。”
姐姐——
在乎早已把我抛棄的媽媽……為什麼不更在乎Angel呢——
伊佐那喉間溢出破碎的嗚咽,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當Angel的拇指擦過他濕潤的睫毛,他那些即将決堤的暴戾突然化作滾燙的淚,滴落在交握的手背上。
遊戲廳裡投來的窺視目光如芒在背,某個醉漢含糊的口哨聲刺得他太陽穴突突跳動,而姐姐耳墜搖晃的弧度,卻成了他墜落深淵時唯一的浮木。
伊佐那猛然驚醒——
“Angel……” 他突然低喃出聲,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才克制住想要将人拽入懷裡的沖動。
比起注定腐朽的血脈,他更想将眼前這抹溫熱的光,用荊棘與鎖鍊捆進胸腔。
他更渴望與Angel牢牢鎖在一起——
隻要她不會離開自己……
“嗯… 回家……”
伊佐那的聲音沙啞得像是砂紙磨過生鏽的齒輪。
他近乎貪婪地攥住那隻伸出的手,仿佛稍一松力,這份救贖就會如晨霧般消散。
伊佐那的指節幾乎要嵌進Angel掌心的皮肉,骨節相扣的力道讓兩人手腕都泛起青白。
“伊佐那…唔,弄疼我了……”
她輕喘着蜷了蜷指尖,耳飾随着仰頭的動作晃出冷光。
少年聽到後便觸電般松開力道。
Angel察覺到了少年的不安,笑了笑原諒了他魯莽的行為,眼底猩紅如淬毒的薔薇悄然綻放。
她一字一句堅定地安撫着他。
“我和伊佐那,會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的哦。”
說着她晃了晃兩人緊緊相連的手。
“像這樣——”
“隻要伊佐那不放開,那麼我也會一直一直,牽着伊佐那的。”
伊佐那的喉結劇烈滾動,眼前的少女将他的視線釘死在那張帶着蠱惑笑意的面孔上。
胸腔裡的心跳聲震得耳膜發疼,方才被母親刺痛的傷口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愈合——
取而代之的,是某種近乎偏執的滾燙情愫在血管裡奔湧。
“我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遊戲廳外的霓虹透過玻璃在兩人交疊的影子上投下斑駁光斑,少年瞳孔裡燃燒的瘋狂與癡迷,比這滿城燈火還要灼人。
……
回到公寓裡,鶴蝶十分勤勞地幫忙收拾新增的家具和衣物,且秉持着為王服務到位的信念,他識趣地做好了晚飯——
這裡是Angel為他們提供的暫居地,少年倔強的自尊心不打算一直承蒙姐姐的恩惠,他們打算經濟獨立後他們自行搬租出去,不給Angel增添多餘的麻煩。
對于伊佐那的想法,Angel隻是一味的支持,并沒有過多幹涉。
但她仍是甜膩地說出了那句讓兩位少年都呼吸一滞的話。
“在我這裡,家人從來不是麻煩哦。”
夜。
少女倚着門框,月光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
"要和姐姐一起睡嗎,伊佐那?"
她的聲音輕得像一片羽毛落下。
鶴蝶感受到身旁少年身體的僵硬,以及那片刻遲疑的呼吸。
他了然地起身,與Angel默契地交換了房間。
可當他躺在那張仍殘留着體溫的床鋪上時,後悔瞬間湧上心頭——
被褥間萦繞着少女未散的暖意,還有那若有若無的甜香。
"Angel姐……"
鶴蝶猛地捂住發燙的臉,将被子推到一旁,僵硬地仰躺着,盯着天花闆的紋路發呆。
另一間卧室内,Angel輕巧地鑽進被窩,從身後環抱住伊佐那。
她敏銳地察覺到少年瞬間繃緊的背脊,惡作劇的心思悄然滋長。
"我們伊佐那還是小孩子呢,"她故意用指尖戳了戳他的腰,"連和姐姐睡覺都要被抱着。"
伊佐那被撩撥地腰部發癢,他猛然轉過身來,與Angel面對面。
“我已經長大了!”
的确長大了——
兩人的身軀已然不如還尚未發育的時候那般稚嫩。
屬于青春期特有的第二性特征發育明顯,兩人不自覺地調整姿勢,青澀地避開那些突然醒覺的性别界限。
伊佐那的臉紅得快要滴血,卻固執地将自己貼得更近,像無尾熊攀附着尤加利樹,把滾燙的臉埋進她的頸窩。
“伊佐那,不熱麼——”
“才不熱……是Angel話太多了……才熱吧。”
可劇烈的心跳背叛了他。
某種陌生的灼熱在腹部蔓延,連帶着手臂都變得滾燙。
瞬間地,房間裡安靜的隻有呼吸聲。
Angel與伊佐那兩人面對面,少年将自己的頭深深地埋進姐姐的脖頸處,貪婪地呼吸着屬于她身上的氣味。
“Angel——”
“嗯?”
“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麼?”他腦海中突然回放起白天Angel所承諾的那句話。
“怎麼不叫我姐姐了?”
伊佐那沒有回答這個問題,隻是固執的再次問了一遍;“我們會一直在一起麼?”
聽着少年似撒嬌的疑問,Angel輕笑出聲,也選擇沉默,隻是頸窩處的頭摟的更緊了些。
伊佐那享受這逐漸緊實的安全感,他揚起嘴角,聲音帶着餍足的沙啞。
"姐姐隻能是我一個人的姐姐。"
但不能隻是我的姐姐……
所以有些時候……不想叫你姐姐。
“當然。”
她含糊的應答對伊佐那來說就像一滴蜜糖落進心底。
這簡單的兩個字,既回應了他表面的詢問,又詭異地安撫了那些隐秘的、扭曲的渴望。
隻能是我一個人的姐姐——
隻能是我一個人的,Angel——
夜色如墨,月光為相擁的輪廓鍍上銀邊。
那些未能宣之于口的心思,随着交纏的呼吸,悄悄藏進了星光的縫隙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