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頂濺落的燈火,照得滿堂通亮。陸謂年單手叩着桌案,神情散漫,看不出是玩笑,還是認真。
“全程。”
“從前期磋商到基地建成,都可以?”
“除了保密級以上要件、要事,都可以。”
那就是有權限設置了。
但總好過,當一隻花瓶,做什麼“有名無實”的盟友。
元昭昭從未忘記簽下結婚協議的初衷,不僅僅是湊足弟弟的治療費用、救下一隻能與她交談自如的貓,更有接近陸氏集團的核心,調查十年前的真相。
而今,正是機會。
她輕笑着占據主動:“可我對這個項目一無所知。”
“陸先生日理萬機,手下能人輩出,該不會是正兒八經的報告聽膩了,想換換口味,任由我東拉西扯,胡亂呓語吧。”
陸謂年叩案的動作一停,他重新審視着少女,不像是初出茅廬、小打小鬧,反倒思路清晰、自成章法。
他沉聲:“你想了解什麼?”
“人、時間、地點、事件。”
“我能知道的。”
——“全部。”
元昭昭雙手交叉撐着下颌,笑容清麗明媚,卻不張揚:“還請陸先生,不吝賜教。”
陸謂年沉笑一聲。
胃口不小。
他伸手摁下桌角按鈕。
“轟隆——”
天花闆重新組合移動,吊燈搖搖晃晃,好似下一秒便會轟然墜落。巨型隔音防窺玻璃從天而降,直直插入地闆凹槽,前後不到三十秒,就組成了一座堅不可摧的玻璃圍城,以餐桌為中心,将他們困死其中,嚴絲合縫,渾然天成。
好大的手筆。
震驚之餘,元昭昭才真正意識到,銀子所說不假,半山别墅确實不是一棟簡單的上層府邸,而是陸氏集團的根基,是極具戰略意義的研發基地。
陸謂年從第一份材料中抽出幾頁,一掌推到元昭昭面前:“别弄髒了。”
元昭昭拿起幾張來看。
是窯灣集團的合作材料。
圖文并茂,詳實充分,确實是花了不少心思。
而且,不僅僅是賣地。
它甚至有意攬下後續的基地管理工作,通過從陸氏集團手中獲取高昂的物業管理費,起死回生。
好算盤。
窯灣集團求一個能讓它生存下去的主家。
陸謂年需要安插、培養獨屬于他的新人脈。
真是一拍即合,絕妙良機。
如果,沒有陰陽合同的話。
元昭昭放下材料。
是時候了。
“陸先生,人垂死掙紮的時候,是樹是草,是飄萍是浮木,但凡靠近一點的,都會撈一把。”
“如此,生存幾率也會高幾分。”
“公司也一樣。”
“您确信,他們的求援信号,隻發給了您一人?”
陸謂年慢條斯理地封裝材料,他望向她的視線,輕慢冷倨,像房梁上夜巡的貓。
“窯灣集團,不止他一人。”
“有臨海資源的,也不止窯灣集團。”
一方不忠,就再換一個。
“但目前最合适的,是窯灣集團,否則您也不會放任外人進半山别墅的門。”
元昭昭輕松笑道,見對方不置可否,接着補充。
“窯灣集團求活,您缺人,這是公司與您個人的博弈。”
“但公司又不會變成人,活生生站在您面前,供您考察。”
“這中間操盤的、協助的、哪怕是打雜的,都有可能成為棋子,改變一整個棋局。”
她輕聲。
“就像那夜酒會一樣。”
陸謂年雙眼一眯,瞳孔微縮。
懷中項鍊發燙。
是她識破了陸诩成一黨的計策,找回了母親的遺物,洗清了自身的嫌疑,也為他撕開了制衡反擊二叔、三叔的口子。
她看似溫柔無害,實則大膽冷靜。
比他之前以為的,要出色得多。
所以他才同意她入局,成為盟友。
陸謂年溫和下來:“你的意思?”
“合同、基地。”
“合同決定了合作方式,基地則是立身之基。”
元昭昭順勢而為,抛出關鍵要素。
“無論是誰,打着什麼名号,要做什麼事,最終的落腳點,一定是這兩者中的一個,或者——”
“兩者都有。”
她攤手一笑:“當然也不排除,他們喪心病狂、膽大妄為、狗急跳牆,直接……取您性命。”
一針見血。
“基地的事,以我的權限和經驗,可能沒法看顧周全,合同一事,倒是可以發揮點小……”
“聰明?”
元昭昭微笑着,将話題聚焦到合同上。
也算是間接傳達了銀子的提示。
至于陸某人能領悟到幾分,就不屬于她操心的範疇了。
陸謂年:“很好。”
臨海基地設立的目的之一,就是打着保護實驗動物的名義,研發藥物,減輕甚至治愈,由于參與基因實驗造成的身體機能損傷。
而元昭昭姐弟倆,很有可能就是K01基因實驗的受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