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能力、有機會加入臨海基地的建設,何償不是一種天理循環?
既如此,他樂意成全。
隻是見面前少女總是一副“雲淡風輕”、“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陸謂年不禁好奇,好奇究竟什麼樣的事,才能擊碎她堅韌的内核。
他單手撐膝,緊盯少女的目光。
“合同方面,有齊城在。”
“你能做什麼?”
元昭昭同樣撐颌,輕笑:“齊律師的确值得信賴。”
“但他在明,總要有人在暗。”
“像我這樣空有名頭、沒有根基的生面孔,不正适合做陸先生暗處的眼睛嗎?”
她輕輕地,像蜻蜓吻水而過,卻擲地有聲。
——“出敵不意,出奇制勝。”
陸謂年沉聲一笑。
他垂眸,取出壓在最底下的資料。
“關于你弟弟的事。”
元昭昭愣了一下,趕忙打開文件袋,掏出資料,生怕有什麼不好的消息。
是元佑的全套體檢單,以及觀海私立醫院專家組出具的新型診療方案。方案後,還附了其他國内外專家的意見。
元昭昭捏緊資料,咬着下唇,指尖微微顫抖。
她原以為,将弟弟從普通病房轉至VIP專屬病房,是對她找回羊脂玉項鍊的獎勵。
未曾想,不止這些。
他在背後,做了更多。
是因為,他們是同盟嗎?
見少女發怔,陸謂年正色冷聲,潑了一盆涼水。
“别高興得太早。”
一旦有了希望,難免生出失望。
與其反複内耗,不如以一顆平常心看待得失,反而容易收獲驚喜。
“你弟弟這種情況,目前國内外都沒有治愈的先例。”
“這個方案有風險,而且不能在國内進行。”
元昭昭擡頭:“因為設備,還是專家?”
“都有,但不止。”
陸謂年聲音冷冽:“你在我身邊一天,危險就多一分。”
“順藤摸瓜是他們的拿手好戲。”
“我是有辦法護着他,但治療本就存在風險,不可能面面俱到。你也不想你弟弟,整日活在那些人的陰影下吧。”
元昭昭握緊五指,又松開。
她仔細閱讀了方案。
“什麼時候出發?”
“下周三。”
“跟着海外基地建設專機走,也好掩人耳目。”
不到七天的告别時間。
真快。
看來,他已經籌劃很久了。
元昭昭點頭。
她撤去禮節性的微笑,很誠懇的:“謝謝。”
“我同意出國計劃。”
“但并不認可立即啟用新的治療方案。”
少女的眼神堅毅且執着。
陸謂年皺眉:“你不相信。”
不相信他,或者,他找的專家。
“不,我很感謝陸先生為我和弟弟做的一切。”
“然而,弟弟一直昏迷不醒,到了國外,也比常人更需要适應新的氣候環境。若立刻轉換新方案,可能帶來不必要的風險。”
“其次,新方案沒有缜密的臨床實驗數據支撐,我不敢冒這個險。”
陸謂年第一次在少女的眼中看見名為“害怕”的情緒。
他沉默了下,問:“你的要求?”
元昭昭微微低頭,雙手交錯攥緊,猶豫不決,最終還是選擇直面陸謂年的目光。
“在方案落地前,我希望有關資料經過權威機構認證真實性,并郵寄給我确認。”
照片可以塗改,為了弟弟的安全,她要的,是原材料。
“不好意思陸先生,我隻有阿佑這一個親人了,請您諒解。”
他當然理解。
從前,他也是這麼據理力争,同父親在病房外大吵大鬧。他要完整的臨床實驗材料,要齊全的搶救應急方案,要保證萬無一失,哪怕沒法痊愈,至少得活着。
那時候,母親就躺在ICU裡,安靜敏感的,像易碎的瓷器。
而父親,拒絕了他。
他說,沒有時間。
他說,陸氏集團以基因實驗起家,他陸謂年作為陸家的未來,應該相信集團的實力與技術。
後來,他失去了母親。
手術室的燈光暗下來,他看着魚貫而出的白大褂,瘋了一般地往裡闖,他不相信什麼“盡力了”、“搶救無效”,他隻相信自己的手,他要拿起除顫器,親自再試一試。
是父親派保镖攔住了他。
他清楚地記得男人的冷漠高大,如一座山,攔在他與母親之間。
“小年,别鬧。”
陸謂年望向元昭昭,她向來鎮靜的外表,終于被撕開了一道口子,傷口下,滿溢不安與焦灼。
卻是那麼的熟悉。
他沉聲,盡量冷靜道。
“可以。”
“我們尊重患者家屬意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