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謂年時不時撥弄着手表,明明隻有十五分鐘,卻比以往的一小時、一天、一月還要漫長。
直到秒鐘第十五次走過“十二”的位置,他擡手,敲了敲門框。
“阿昭,時間到了。”
元昭昭匆忙擦了下臉上的潮濕,站起身。她無數次想要回頭,想要看一眼,再看一眼,卻終究還是咬牙,推開了等候室的大門。
專家們三五成群,迎着她踏出的道路,湧進房内。
雙方背道而馳。
元昭昭回眸,在門前立定,深深鞠了一躬。
“麻煩各位了。”
“不用客氣的陸少夫人,醫者仁心,都是我們應該做的。”為首的老者雖然滿頭華發,卻精神矍铄。
他是這一行的領頭人,也是陸謂年爺爺的同班同學,被尊稱一聲“趙博”。
也正是因為他與陸家關系匪淺,又常年沉浸于學術研究,與上層的争鬥無關,陸謂年才選擇将元佑托付給他。
外人在前,元昭昭不好反駁“陸少夫人”四字,便默認了下來。
她撐起笑意:“那阿佑就拜托各位了,有什麼事,可随時與我……”想到自己沒有在場任何專家的聯系方式,元昭昭低頭咬了下嘴唇,改口道,“與謂年聯系。”
趙博的手機突兀地發出“滴滴”的響聲。
陸謂年淡然:“趙爺爺,阿昭的号碼推給你了。我忙,有什麼事直接聯系她就行。”
元昭昭擡頭看向男人,他眉目冷淡,神色慵懶,像是随手而為。
卻直直戳中了她的心聲。
若非銀子被留在了邁巴赫中,她還以為是這小家夥叛變,悄悄将她的所求所願告訴了陸某人呢。
見到這一幕,趙博很是欣慰。
好似在有生之年,親眼見證自家子侄,尋到了人生歸宿。
“好好好,”他笑着垂目揮手,“你們放心回去吧,我們這群人也要登機了,等到了那邊,就與陸少夫人聯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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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半程,車内寂靜無聲。
銀子看着兩人興緻不高的樣子,雖然好奇發生了什麼,卻乖覺地沒有“搗亂”,也沒有擅自讀取他們的心聲。
直到抵達陸氏集團本部。
高聳的大樓直穿入雲,一眼望不到樓頂。
“陸總,少夫人,這邊請。”禮儀小姐開門、引路一條龍,标準地笑着,為兩人按下電梯。
元昭昭從貓籠中抱起銀子,老樣子,與陸謂年相隔一人寬。
“虧你有良心,還能想起我來。我以為你打算把我落在車裡,與魏野那隻兩腳獸作伴呢。”
元昭昭整理了下紛亂的情緒,對銀子笑了笑:【怎麼會,稍後還要看你大放光彩呢。】
銀子毛茸茸的貓爪輕輕地搭在元昭昭的小臂上,它驕傲地揚眉,尾巴一甩一甩,仿佛這樣便能沖散少女眉眼中潛藏的陰霾。
“那可不,你就看着吧,今天什麼陰謀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貓爪微微一攥,比劃了個“手拿把掐”。
元昭昭“噗嗤”一笑,溫柔地撫摸着貓頸,引來不少人側目。
“陸總就是陪她坐的地鐵?”
“小點聲,别被老大聽見了。”
很好,她造的“孽”,終是舞到了她面前。
“真好啊……要是有人這麼愛我,哪怕他沒錢沒房沒車,我都認了。”
“沒臉呢?”
“那不行,還是要長得帥的,賞心悅目的,萬一吵架了,一看那張臉,氣便消了大半,說不準就和好了。”
“懂了,不要臉的是你……”
元昭昭目不斜視地走進電梯,隻當外頭那些議論不存在,卻在電梯阖上的刹那,忍不住偷偷瞄了眼陸謂年。
男人神色如常。
應該沒有被流言蜚語的影響。
她火速轉頭看向樓層數字,驚訝地發現,這棟樓竟然有九十九層。
怪不得腦袋仰得老高也看不到盡頭,人家直接和雲層肩并肩了。
特殊的是,“66”以上的标簽都是灰色的,無法點擊。
她感歎了下,輕聲問:“我們是去——”
“六十六層,少夫人。”
禮儀小姐答道,即便内心八卦開了花,面上仍然一派平和:“六十六層是宴會廳,再往上是管理層、内部會議室和機密資料室,就不對外開放了,需要換乘。”
“叮——”
“六十六層到了。”
機械報數聲充斥着寬裕的電梯間。
陸謂年率先邁步而出,迎上八方賓客。
元昭昭緊随其後,時刻準備着,通過銀子的讀心能力,為他預警。
她一眼便瞧見了坐在第一排的陸富和陸察:一個大腹便便,臉上陰雲密布,比外面的天色還難看;一個笑着同左右寒暄,厚重的眼鏡下辨不出真情假意。
兩人在陸謂年進來的瞬間,回頭望了一眼。陸富冷哼一聲,陸察點頭緻意,卻都沒有站起的意思。
“百聞不如一見,陸總,幸會。”
人群散開,窯灣集團的董事長溫長嶺是位四五十歲的中年人,他穿着傳統的黑色中山裝,挂着金邊眼鏡,雖然看起來不如陸察平易近人,卻端正直率。
與陸氏集團達成合作以後,窯灣集團的身家也水漲船高,自然有不少人搶着拍馬屁,試圖從中分一杯羹,他溫長嶺都一笑而過,恍若未聞。
陸謂年:“溫董親臨,可見對項目的重視,是陸氏集團的榮幸。”
銀子:“溫長嶺早年不從家族規訓,一意入伍,直到期滿退役,才逐步接手家族企業。但那時,樓市已跌至谷底,是他想盡各種辦法,一力死撐,才促使窯灣集團苟活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