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遲疑了下。
“打那麼大的亮光,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這兒?”元昭昭像是覺得他太過蠢笨,不屑地瞥頭。
白經理終于放松了些許。
他關掉手電筒和手機屏幕。
周圍再度陷入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走吧,跟上我。”
元昭昭領路在前,卻仿佛踩了滑闆,尾音刹那間落在了三米開外的地方。
可白經理壓根沒想跟她同路。
這種環境下,他不相信任何人。
男人摸索着,朝相反的方向邁出一步。
腳尖碰到了硬東西。
“嘩啦啦啦——”
成堆紙箱墜落,砸在他的腦袋上,電線絆住他的腳踝,跌了他個“狗啃屎”,身體徑直與冰冷的地面、雜七雜八的辦公用品親密“接觸”,其中有尖銳的,直接劃傷了他的西裝和皮膚。
正是元昭昭就地取材布置好的陷阱。
這一覺摔得不輕,膝蓋、手肘,乃至五髒六腑都生生作痛。白經理反應過來,恨恨“問候”了陸謂年父母好幾聲。他艱難地,想爬起來,然而滿地都是雜物,壓根沒有借力的地方。
合同也不知摔到了哪裡。
“說了要跟着我的嘛。”元昭昭輕輕走來,“怎麼就是不聽勸呢?”
相處了這麼久,她明裡暗裡規勸過他,不要做違背良心的事,怎麼就是不聽勸呢?
元昭昭一腳,踏在白經理的手指上。
他發出“嗷”得一聲痛呼。
他見過銀子,見過她說很喜歡、很在乎它,怎麼還敢下腳踩呢?
元昭昭咬緊牙關,攥緊五指,撚了一下。
他知道陸謂年的父母均已過世,死者為大,怎麼還能罵這麼髒呢?
“三十秒。”
機械音發出亮燈倒計時。
元昭昭擡腳轉身。
“你XX有本事别走!”白經理在背後痛罵。
元昭昭:我又不傻。
“二十秒。”
白經理踉跄着站起,從地上抄起硬物。
“十秒。”
他小跑着追向少女纖薄的身影。
元昭昭下意識往側面一躲,卻被他打掉了帽子,露出一雙澄澈而倔強的眼睛。
“三。”
走廊兩頭腳步聲漸密,應該是有人聽到了異常,在往這邊趕。
“二。”
白經理知道自己已無路可逃。
無論是被陸大公子逮住,還是被溫董事長知曉,他的後半生,都完了!
幹脆下死手一捶。
帶一個人走,也是賺的!
“一。”
燈光驟然亮起,刺目的白光瞬間吞沒整個空間。衆人剛适應黑暗,被強光一刺,本能地緊閉雙眼。
“哧啦——”
尖銳入肉。
想象中的疼痛并沒有傳來。
元昭昭抵着冰涼的牆磚,猛然睜眼,卻見溫潤的血沿着水果刀蔓延開,洇濕了價值不菲的襯衫。
陸謂年單手為她撐開了一片天地,挽起的袖口下,遍布過敏的紅點。他臉色蒼白,呼吸疾快,扯開的笑也無力,喉間滾出沙啞的慶幸。
“還好。”
趕上了。
身後傳來一陣陣腳步聲。
陸謂年突然卸了力道,栽進她懷裡,下巴擱在少女的肩膀上,閉着眼,呼吸也輕,像極了陷入沉睡的高貴貓咪。
元昭昭下意識地雙手一環,指尖不小心觸及他的後背,黏膩的、鮮紅的血液瞬間浸染了她的指腹,仿佛怎麼擦都擦不幹淨。
“陸總!”
“陸總!”
“陸總!”
魏野帶人撲過來。
溫長嶺也處理完了前台的事,一路緊趕慢趕,正好看到此景。他一個擒鎖,閃電般拍掉兇器,扣死白經理的手腕關節,将人按倒在地,不能動彈。
周圍亂成一團,可元昭昭的視線裡,好像隻有陸謂年一人。
濃烈的鐵鏽味混着他的冷杉香,不講道理地闖入鼻腔。她越過男人的肩膀看去,水果刀在背部留下深入骨髓的劃痕,再偏一寸,便是脊柱。
她忽然心亂,手腳也亂,不知按哪裡才能止住這流不盡的血。
她咬着牙,雙拳攥緊,費力死死托住他,試圖站起來。
站起來,送醫院。
她喚:“阿年。”
阿年。
時空好似靜止了一秒。
他沒有動。
元昭昭不死心,她又喊。
“謂年,你醒一醒。”
男人睫毛輕顫。
有用?
元昭昭急得喉頭發澀,不知為何,眼淚不争氣地往下掉。
“陸謂年!你醒一醒,聽到了沒,我還在呢,你答應幫我收拾爛攤子的,不許睡!”
久違的空寂裡。
男人的手指動了動。
他微微轉頭,淺淡的呼吸噴薄在她的鎖骨上,溫熱、酥麻。
少女的淚濺濕了他的下颌。
他說。
“别哭,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