蹲下身,她伸出手去挑那些彩紙,指尖摩擦過墨迹,她忽然想到什麼,将彩紙一反轉,果然有别的字迹。
“是西域文唉~”太子湊過來,饒有興趣的看了一眼,“嗯,看不懂。”
蘇玉松了口氣,他看不懂就好,省得亂說話。
她掃了幾眼,大緻懂了什麼意思,這是逃跑路線,規劃的十分精細。
而眼下,如果逃跑……
她擡眼,掃見一部分土匪在忙着鈎孔明燈,燈有幾個漏網之魚落在茅草屋上,燃起大火。
如果是瓦房,倒也不會這麼慘,但誰讓這土匪窩基礎建設不是很好,大半都是茅草屋,所以這一點明火,幾乎是火燒連營。
所以另一部分土匪,忙着救火。
沒人再注意人質,土匪們自顧不暇了。
蘇玉瞅準機會,拽起太子就向着後山跑去,樹林層層疊疊,她穿梭在其中,認真的執行着他規劃的路線。
“人質丢了!快找!”
“他們在那裡,追!”
“站住!站住!”
太子被拽着跑的七葷八素,“爸爸,爸爸,太快了,慢一點。”
“你看後面的刀劍斧钺鈎叉,你敢停嗎?”她将太子拽到前面來,用力給了他幾腳算做激勵,“别回頭,跟着我跑就是了。”
“站住!你還沒給我說結局呢!你個瓜慫!”
熟悉的質問聲傳來,蘇玉覺得真是牙酸,早知道不給她胡扯什麼故事了。
轉角再轉彎,一片冰涼忽然砸在臉上,竟是下雨了。
她看了一眼身後的土匪,歎了口氣,江陵應該是看準了今晚會下雨,才會選擇的孔明燈這種明火的方式。
他隻想救人,不想傷人。
眼前漸漸模糊起來,蘇玉擡頭打量,山間起霧了。
身後的追兵聲音漸漸遠去,她也來到了一處斷崖前。
最後的指示到這裡結束,她撒開太子,氣喘籲籲躺倒在地上。
太子也累個夠嗆,“爸爸,我們不跑了?”
蘇玉搖頭,“難道跳崖嗎?”
太子晃了晃頭,“可是有人追上來了耶。”
蘇玉:“???”
她一個鯉魚打挺起身,就見霧氣與水汽朦胧之間,走出一個人。
是小瑤。
遙遙對視,小瑤甩了甩手中的長鞭,“跳崖和跟我回去,你自己選一個。”
蘇玉苦笑,“還有第三個選擇嗎?”
鞭風掃過,破空而來,卻不是沖着蘇玉,而是太子。
太子驚慌的連連後退,卻依舊躲不過長鞭的鋒利,然而鞭身落下,卻并沒有落到太子身上。
蘇玉拽着鞭子,手上是火辣辣的疼,她盯着眼前的少女,“不要傷他。”
小瑤冷笑一聲,“開國周太祖曾言,未來君上須有三德,文德、武德、仁德,可是如今的太子殿下,連我的一鞭都躲不過去,蘇玉,你覺得他是這個國家的未來嗎?”
雨水愈發急促,順着蘇玉的眉眼淌下,似是淚水一般,“是不是未來我不清楚,我是個俗人,隻能看到當下眼前。
而現下的光景,我隻能看到他是個人,是人,就沒有理由被這樣對待。”
她抽回鞭子,“那我們呢?苛政猛如虎,我們也是人,又有誰在乎?”
蘇玉咬唇沒有說話,因為她給不出答案。
皇宮的豪奢、皇族的荒唐她都見識過,眼下,真的張不開口了。
鞭子一抽一放之間,她手心已劃開口子,血流如注。
為她紛亂的思緒,找到一點宣洩口。
“若不是沒辦法,誰願意在這裡做什麼土匪啊。”小瑤歎了口氣,“阿爹總逼着我讀書,以後不要和他們一樣做個莽夫。可讀得越多,就越清楚,我這輩子,或許根本走不出這大山。”
她笑起來,“那些聖賢書上的道理,還沒你的故事真實好聽呢。”
雨幕拉開,分割出兩個世界,平民與權貴,土匪與良民,追兵與逃犯。
“其實,有很多時候,我們并不對立。”蘇玉伸手,試圖撥開雨幕,“當然,以我現在的身份,是有些站着說話不腰疼了。”
世子妃啊,她不是勞動人民,她是這個體系下的既得利益者。
小瑤吐出一口氣,“阿爹綁架太子是受人所托,那人沒有要殺他的意思,但我其實并不這麼想。”
她收好鞭子,“雖說生活這麼爛,源頭多樣,但我不介意,先除掉眼前的這一個。”
長劍襲來,蘇玉推開太子,接上她這一劍,“你瘋了!不顧你族人的性命嗎?!”
“朝證道,夕可死,我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