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初始,雲空城内本不該這時開放的淩霄花一夜盛開,不知緣由。
有人說是雲空城少君桑霁喜歡這花,于是夏季的花也在春日綻放。
在這山花爛漫的時節,城内一座三面環山,高聳入雲的試煉樓正泛着淡淡的青色火焰,火焰直沖雲霄,這是雲空城少君桑霁的靈力。
樓外百道階梯之下的長街站滿了人,全是被這一奇景吸引而來。
不知誰說了一句,“少君今年似乎才滿十六。”
衆人紛紛倒吸一口涼氣。
好高的天資!
長街的茶樓裡并排坐着兩個人,其中一個頭頂樹葉的老者道:“仙門很多年都沒見過資質這麼高的人了。”
另一個渾身冒着雪氣的人反駁:“你這是什麼話,不說别的地方,雲空城就很好幾位。城主,大祭司,少祭司,哪一個修為不比少君高,而且還有雪君呢,他早年成名,現在可是少君的師父!”
“說的是資質,不是修為!而且雪君不是少君的師父,雪問生隻不過是照顧少君長大而已,哪裡能算是師父,少君是天賜修行的天才!”
“都一樣,有資質才能有修為,再說照顧長大怎麼不算老師。”
“你...簡直不可理喻。”
“你才不可理喻。”
兩個老頭互瞪一眼,再次将目光放在那邊的試煉樓上。
試煉樓十七層被剛剛的打鬥弄得一地狼藉,十七層的守樓長老早已下去,此刻隻有桑霁一人。
桑霁正撐着她的長槍休整,一身銀絲繡的玄色武裝,衣角繡了大片的雪蓮花,紮着一個高高的馬尾,眼睛透亮,耳後部分頭發被分出來用绯紅發帶編成了兩股長生辮,其中一根因為她彎腰而垂到胸前,發尾挂着的鈴铛上的符傳消融,搖搖欲墜。
桑霁沒發現,她挽了一個槍花,盯着十八層的階梯出神,隻要再往上赢一層,她就可以出雲空曆煉,到時她要帶雪問生走遍天下秘境,看遍對方畫本裡對着書籍描繪的所有奇觀。
想到此她将辮子扔到肩後,準備上樓。
突然手上隻覺一輕,有什麼東西被甩了出去。
桑霁心髒猛烈跳動兩下,瞬間轉身,一時連靈力都忘了用,快速去抓從發尾下墜的鈴铛。
明明是挂了陣法的,怎麼會掉!
“叮鈴”
鈴铛落入了手中。
她松了一口氣,還好,接住了,沒摔下去。
晃了晃鈴铛,清脆的鈴聲再次響起。
這鈴铛的材質特殊,是雪問生送給她的,世間再沒第二個,要是壞了回去雪問生定要傷心。
将長槍收回體内,找出挂着鈴铛的辮子,發現辮子不知何時散了,上面的發帶松松垮垮,一拽就從發尾滑落。
“......”
似乎剛剛打架的時候,她自己把辮子上的符箓破了。
盯着辮子看了半晌,最終她認命開始給自己編辮子。
編了半晌,頭發和發帶纏在了一起,亂糟糟一團,她拿着鈴铛準備纏上去的動作一頓,無聲嫌棄着這根辮子。
真醜。
桑霁從小衣服上都要繡花,不繡花不穿,盯着這根醜不拉幾的辮子,她面無表情拆了。
也不知道雪問生平時是怎麼編的,她看着覺得很簡單啊,怎麼她不會。
明明雪問生以前也不會,她小時候對方給她編的辮子比這還醜,十幾年過去了,居然隻有她紮辮子的水平還停留在當年。
想到這裡,桑霁莫名想起昨夜那個夢,一個很荒謬的夢。
她夢到了一本話本,話本的内容她隻看見了隻言片語,但字字句句皆和雪問生有關,雪問生給别人編辮子,雪問生給别人送香囊,雪問生有喜歡的人,雪問生為了複活心上人的心上人獻祭了自己的性命......
?!
雖然是夢,但她現在回想起來都想問一句,這對嗎?
荒謬至此,現在回想起來她都覺得自己是不是被人下了什麼妖術,要不然怎麼會做這種......她面無表情找了個詞去表達,蠢夢!
雪問生怎麼可能會這樣做。
雪問生又不是傻子。
就算雪問生是傻子,她不是啊!雪問生是她的人,她怎麼可能允許雪問生做這樣的事。
這世上會有人付出自己性命去救心上人的心上人,再眼睜睜看着心上人和别人在一起的人嗎?
搖着手裡的鈴铛,桑霁覺得自己就是被這個夢影響了,都能想出這個讓人眼前一黑的問題。
腦中出現雪問生那張臉,她揚起眉梢猜測,雪問生知道什麼是情愛嗎?
不再想這個夢,她看着散掉的辮子擡手召出一隻紙鶴,破開空間讓紙鶴去找雪問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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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霁的院内,雪問生正靜靜拿着針線給手裡的香囊收尾,上面繡了一朵栩栩如生的淩霄花,一抹夕陽打在院内,恰好照着他。
如霜似雪般的人,那雙紫眸一眼望去就像深潭,帶着刺骨的冷,仿佛一朵開在高山的雪蓮,這縷夕陽并沒有給他覆上半分暖色,反而被高聳的鼻梁遮住,在臉上灑下一片陰影。
針線在雪問生手裡乖巧極了,玉竹般的手指捏着線,換着顔色在香囊上繡下了一個霁字。
下一刻雪問生的眉眼動了動,仿佛春風拂過,冰雪消融。
空中扭曲了瞬間,一隻紙鶴破空而來,停在了雪問生的肩上。
還差最後兩針,雪問生補完這兩針後剛轉頭就見紙鶴撲棱兩下翅膀,随後臉上傳來輕微的痛意。
被啄了。
他無奈捉着紙鶴的翅膀,紙鶴和它主人一樣,兩息都不願意等。
施了個訣,紙鶴傳來少女清澈的聲音,“雪問生。”
雪問生大了桑霁不知道多少歲,他自己都不記得自己的年歲,雲空城人尊他一聲雪君,隻有桑霁,從會說話起便一直連名帶姓喊他。
剛開始雪問生會耐心糾正,後來發現糾正沒用,桑霁認定的事别人說什麼都不會改,他就随她了。
“阿霁。”
“我在試練樓十七樓等你,速來,”桑霁聲音散漫,卻霸道得很,她想起雪問生這幾日神神秘秘不知道在做什麼,補充道,“必須來,我等你。”
雪問生還想說什麼,那邊又開口了,帶着笑意。
“等我打完帶你去摘雲空花,你不是一直想要雲空花嗎。”
聽到桑霁提起了雲空花,雪問生捏着紙鶴的手用力了些,又很快放開,紙鶴不過是傳音的載體,并無痛感,他還是輕輕撫了撫翅膀。
雲空花哪裡是随便能送人的,這是定情的花,不過桑霁不知道,哪怕桑霁知道也不在意,桑霁從來不屑于這些寓意。
他無奈說:“阿霁,雲空花不能随便送人。”
倚着門框的桑霁捏着訣,聽着雪問生的話,一點都沒進心。
她想送就送,這個世界上哪有什麼不能随便送人的花,再說了,她又不是随便送人,她是送給他,這天下再好看的花都能送,想着她催促道,“趕緊來,不然要錯過雲空花盛開的時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