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找到您的親戚了
薩伏伊牧區20多年來首次迎來了一名新的司铎。
人們對這件事并不驚訝,也不反感,畢竟牧區一直都有雅格長老一家操持着簡單的事務。鎮子上的人也不至于忘記這裡有個教堂。
同樣的,他們也不認為新的司铎會改變他們的生活。
對他們來說,也許更像是來了一名外來客,也不确定他能待多久。
畢竟沒有信徒支持的教堂是很難夠維持營生的。就連雅格一家子平日也得有木匠的工作,才能勉強撐起一家子的開支。
司铎未來會做什麼事情呢?
教書?
還是去做藥劑師的工作?
有誰會願意給他們送錢嗎?
最後一個問題逗得在場讨論的人都在發笑。
“我可沒有那麼多閑錢。”
“教會可比我們有錢多了,我們養着他們,他們養着我們才差不多。”
“就是啊,我聽我的遠房親戚說,有些教會有錢到整個小鎮的農田都是他們的,他們的聖器都還是用黃金做的。”
“我不僅沒有錢,連時間也懶得給他們。”
在這種調侃和戲谑的聲音中,從大都會過來的司铎最終還是出現在人前。
鎮子并不大,還不是什麼經濟發達的小區,人流走動并不頻繁。于是,隻要是生面孔的過來,總是能讓人有個印象。更别說,這人還是跟着鎮子裡面的治安官過來的。
黑發青年穿着齊整的便服,态度斯文謙和,隻是偏瘦。從輕便陳舊的行李箱來看,這個青年也并不富裕。他走路的時候,并沒有總是東張西望,有些人也隻是看到他的側臉,記得他臉白,就像是被冰雪堆砌起來的一樣。
有些人無意識間有注意到他少見的瞳色。
讨論外貌的時候,眼瞳顔色也一直是很好的話題。
因為有些人的瞳色會跟着光線不同呈現出來,這是很常見的事情。有時候藍瞳會看起來像是綠瞳,也有人會在光線下,眼瞳出現少見的紫羅蘭色。還有人是雙色瞳,隻是比較少見,都得仔細看才能注意到。
有人說,神父阿利斯的眼瞳是冷冽的灰色;有人卻堅持那是一片深藍,就像是夜幕降臨天際失去太陽時的顔色;也有人說,像是在晨光微熹的時刻,天空染上一層的灰紫,像玫瑰色的薄霧彌漫在黎明的邊界。
不過,也沒有人真的要跑到他面前仔細盯他的眼睛,隻是遠遠地旁觀,像是在辨認這是朋友,還是敵人一般,并不主動靠近。
阿利斯神父來牧區十幾天後,與居民相安無事,衆人也漸漸地開始放下防備。
可沒有想到,教堂第一天舉行彌撒的時候,阿利斯神父卻主動為公爵的孩子澄清罪名。
這就碰了居民們的雷區。
這也并不是因為所有人真的認為萊斯利就是殺人兇手。
隻是當時有人在煽動情緒,衆人聲音也大了一些。
更多的時候,他們其實隻是在厭惡公爵家的孩子而已。
這種厭惡和恐懼并存。
整個小鎮的人都知道他是個帶來不幸的惡魔。
他害死了對整個小鎮來說最珍貴的人,連他的父親都視他為累贅。
他們對他避之不及,哪怕有時候不得不因為他的身份而退讓,可是他們看他的眼神裡面總是充滿鄙夷,對他的事情連提都不願意提。
可是,阿利斯神父居然站在萊斯利身邊。
“他們是一夥的。”
“公爵家給錢了吧?有沒有10金币?”
“和教會的人纏在一塊,公爵大人怕不是得氣瘋了?”
“如果不是他殺的人就應該說出來,又不願意說,真不怪别人會懷疑萊斯利。”
“萊斯利看起來那麼病弱,臉色慘白,跟幽靈一樣,感覺他走過都會有一陣死氣飄過,真是晦氣。”
酒館裡人聲喧嘩,觥籌交錯間,議論聲也密密麻麻地嵌在聲音的間隙裡。每當話題繞回那個共同的敵人,嗓音就更急切了,就像是要把積怨一吐而盡。
然而,他們并沒有注意到酒館外一抹小小的身影,凝滞得就像是附着在牆壁上的鬼魂。
萊斯利甚至因為他們的讨論露出一絲戲谑的笑,眼神變得像是利刃一樣鋒銳。眼底的光如同深夜裡山林的陰影,幽深,不見底。
在有人注意到他之前,萊斯利已經離開了現場。
萊斯利天生早慧,性格孤僻。
對他來說,發洩情緒都是一種嚴重的失态,而這種失态往往都會帶給他屈辱。因此,面對惡意和嘲諷,大部分時間,他都是麻木的,甚至不放在心上。
這種不反抗有時候甚至類似于一種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