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感覺越來越适應這裡的生活了
牧羊童艾倫是薩伏伊牧區旁邊的小村子裡面徒步而來,沿着大路走了一個小時。
天氣晴好,陽光燦爛明媚。
快到教堂時,艾倫額頭上已沁出一層細汗,在陽光下微微發亮。可他并沒有覺得多累。直到教堂裡面的神父端來一杯水,艾倫才覺得自己有點渴。
不過,那水很是溫熱……
艾倫朝旁邊望去,隻見神父手邊放着一個黃泥制成,有镂空花紋的水壺底座,裡面放着持續供熱的蠟燭。而底座上面放着水壺,壺口在慢悠悠地冒着一縷若有似無的白氣。
這蠟燭火力小,能讓水汽這樣往外冒,想來是因為神父一直都用水壺放在黃泥底座上加熱保溫。
注意到艾倫的視線,年輕的神父随口說道:“反正長明燈一直得亮着,順便用來加熱保溫飲用水。”
“你知道的,煮沸的熱水可以有效地殺死水中的細菌……”
注意到牧羊童越聽越茫然的神色,神父糾正道:“我是說,這是一種對水的淨化。而且溫水對身體更好。”這話像是說給自己聽的,因為艾倫完全不理解。
很快地,神父又親切地問道:“對了,你要不要吃冰糖蘋果?”
艾倫不理解,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位神父有一種自己看不懂猜不透,并且格外頑固的講究。因為他從來沒有看到有誰會專門把水加熱或者保溫來喝。
這種不習慣讓他沒辦法輕易嘗試去了解。
他低頭盯着那杯溫熱的水看了兩秒,指尖不動聲色地摩挲着杯沿,卻始終沒有喝,也沒有伸手去拿那個被提議的冰糖蘋果。
片刻沉默後,他擡起頭看向神父,目光帶着幾分探試與猶疑:“聽說……這裡的神明什麼都知道,對嗎?”
神父目光溫和如水,語氣卻聽不出情緒波動:“你若有話,不妨直接說。”
艾倫垂下眸,神色閃過一絲猶豫,依舊在遲疑自己的選擇。片刻後,他才終于從座椅上站起身,深吸一口氣,朝着神父的方向,卷起衣袖,露出自己兩條傷痕累累的手臂——像是木棍或者藤條交織造成的。
他沒有開口,隻低頭看了一眼手臂上如同梳齒般紅色淤痕,随即便擡眼望向了神父的方向。
兩人對上視線的那一刻,艾倫的眼眶瞬間盈滿淚花,像是壓抑許久的委屈終于找到了出口。
“神父……”艾倫抽噎了一聲,用手抹了一下鼻子。
“沒事,先說你經曆了什麼?”神父循循善誘。
艾倫低頭,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開口:“我的父親在家裡常常打我……這些天就是他前幾天打我留下的,到現在還沒有退。”
他擡起手臂,指尖微微發顫,“我一直以來都很害怕,也不知道該怎麼讓我父親不要打我……”
他看向神父,眼裡泛着乞求的淚光:“聽說神明無所不知……那他他一定知道該怎麼救我,對不對?”這話說完,他又下意識地抹了抹鼻子。
神父全程都很溫和,卻也冷靜,讓艾倫感覺心裡很沒有底,頭慢慢地低了下來,哭得更可憐了。
“我可以碰一下你的傷口嗎?”神父這個時候溫和地說道,“這個傷口留了多久,你可以具體跟我講一下嗎?我想知道你現在還疼不疼?”
“四天?五天?”艾倫思考着,又回複道,“我已經記不得了。現在我沒有那麼痛了。”
他細細打量着神父那隽秀清雅的眉眼。低眉順目的模樣看起來格外和氣,體貼,像極了村口那個常給他糖吃的老爺爺,特别好騙,特别好糊弄。
“真的可憐。”神父歎息道。
艾倫聽着聲音,内心忍不住想笑,可是還沒有到那個時機。
這幾天在家裡面聽父母在講薩伏伊牧區鎮子裡面來了一名神通廣大的神父,鎮民們對他又敬又怕,不敢靠近。于是,艾倫内心裡面就起了一點較勁的心理。
像是這樣的人要是被自己耍得團團轉,那豈不是自己比任何人還要強嗎?
他才剛要說話,就看到神父用拇指在自己手臂上劃了一痕。
一條鮮紅的痕迹就浮了起來。
艾倫心跳陡然加速,再看向神父對着他的目光清明澄澈,仿佛把他的靈魂都看透了一般。他連忙抽回自己的手,解釋道:“您弄疼我了……”
“是嗎?”神父繼續說道,“剛才神明在我耳邊低語,說隻要你在我這裡再待半個小時,你的問題也許就能順利地迎刃而解了。”
艾倫頓時耳熱,“不行…現在太晚了,我得回去。我不能在這裡待那麼久。”
“那好。”神父也不多加阻攔,“你要是還有任何疑惑,就随時再來找我。”
艾倫的腳步下意識地往後退,仿佛在神父的話語下,他遇到的不是解救自己的神明,而是洪水猛獸,“……我明天再過來。”
至于明天要不要真的再來教堂一次,就是兩回事了。
“嗯嗯,”舒栎十分好說話地點點頭,“明天見。”
舒栎疑惑的聲音剛冒出來,教堂禮堂門口便想起了一道清正稚嫩的嗓音,“牧羊童芬尼安,隔壁村子惹人嫌的說謊精,搗蛋鬼,喜歡糊弄别人,利用别人的善意和好心。因為經常離家出走,被家裡的父母打也并不是什麼怪事。”
“要騙人也不要來我這裡找樂子。”萊斯利對芬尼安的态度非常不客氣,“上次騙面包店老闆娘哭,這次又盯上神父了?”
“……”
萊斯利…這是正義使者嗎?
舒栎心中犯着嘀咕。
另一邊的芬尼安也毫不輸陣,表情一改之前的腼腆脆弱,“你自己也是萬人嫌,在我面前裝模作樣什麼?”
萊斯利朝着他的方向大步走了過去,趕他離開這裡,“快點回去!”
芬尼安還以為他要打自己,腳步緊急繞了一個大彎,靠近門口還不忘對着他做了鬼臉,“我就是看天快晚了,才會回去。你不要以為我怕了你! ”
萊斯利目光炯炯地盯着他離開,朝着舒栎的方向批評道:“你知道,我要是不出現的話,你就被他騙了。”
“……”舒栎歎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他在說謊。”
“什麼?”
這次換萊斯利氣勢弱了下來,“我全程可沒聽見你拆穿他什麼謊言。”
“他身上有很多破綻:比如說他總是下意識地要去碰鼻子,又比如說他的傷口發紅,卻說是前幾天抽打的痕迹……”
萊斯利皺着眉,“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