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件事是「教堂的聖水」。
雅格長老的長子雷蒙從卡森市帶回了鹽。
鹽當天送到的時候,就被鄭重其事地交到了阿利斯神父手中。
神父将鹽制成了聖水。
而雅格長老家的種子經過聖水處理後,哪怕雅格長老家的種子比大家要晚進田,旁人的土地還一片荒涼,可是雅格家的田卻早早冒出了嫩芽。
衆人對此議論紛紛。
有農戶琢磨着,能不能也去教堂求點聖水或者掏錢買。
也有人冷着臉說:“這事邪門,八成是做了什麼手腳。”
可這大半個月都沒有人敢先行動。
誰都不想成為第一個走進教堂的人——那感覺就像是等着别人先跳進水裡面測試水溫。
于是,他們都隻能嘴上說着風涼話,心裡面都忍不住盯着雅格家的那片田地看。所謂的質疑,也不過是掩飾不安與焦慮的遮羞布而已。
因為他們心裡清楚,阿利斯神父,真的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情。
而這,正是最讓人恐懼的地方。
在薩伏伊牧區,鎮民們不是因為害怕神父而痛苦,而是因為他們知道阿利斯神父遠超于想象的好,才痛苦,才痛苦得太清醒。
……
博加爾老闆這個時候被人提到阿利斯神父的印象,思考了片刻,便說道:“在阿利斯神父身上出現的神迹很多,這也佐證了他很可能是教會内定的教皇備選之一。”
之前流傳出“教皇備選”的傳聞再次深入人心。
斯通霍洛的鎮民有不少還開始羨慕起隔壁牧區來,“薩伏伊牧區的人跟着這樣的神父生活肯定會像是受到神明庇護啊!日子越過越好!”
有人開玩笑道:“要不搬到隔壁去?”
郵差聽到這些話之後,再次發現了自己的作用,于是舉起手打斷了大家的議論,“薩伏伊牧區的信徒到現在都還是零,鎮民都沒有參加彌撒的,看起來跟神父關系很不好。要是有親神父的,肯定會變成異類的。”
“啊?為什麼啊?他不是做了很多好事嗎?”
“難道阿利斯神父做了什麼壞事是我們不知道的嗎?”
“我就知道,神父都是不好的!”
博格爾老闆在周圍鬧哄哄的聲音裡面,語氣平靜地說道:“因為如果他真的成了教皇,他怎麼還會留在薩伏伊牧區呢?”
浮躁的聲音靜了靜。
大都會的聖教堂華奢無比,教徒如潮。
就連最簡單的湯水,價格也抵得上邊遠地區農戶辛苦勞作一個月的工錢。
來北領地隻是未來教皇曆練的一部分。
待三到五年之後,如果能成功地将原本已經脫離教會勢力版圖的地區重新開始信教,這可能就是神父阿利斯的功績和傳說。
“再怎麼好,又怎麼輪得到我們蹭這些福澤呢?到時候,換過來的神父就是普通的神父,又或者像是卡森市那些教職人員那樣,無緣無故就開始抓異教徒……”
斯通霍洛鎮民說道:“起碼現在我們還很自由。”
這個話題突然讓空氣開始變得開始沉重起來。
郵差皮克見氣氛變得那麼凝滞,趕緊堆起笑臉,試圖活躍:“哦——對了,我還聽說一件事,挺有意思的。”
他壓低聲音,眼睛再次掃過衆人,吸引周圍的人再次把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聽說阿利斯神父之前,就是一個月前,曾經淨化過一對被惡魔附身的夫婦。兩口子是從南邊來的,其實就會是隔了幾個村莊,隔了座山吧,被魔鬼附了身。也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們自己覺得自己不對勁,又聽說了阿利斯神父能抓惡魔的傳聞,估計是隔壁的安德母親住的地方吧,反正就翻山越嶺走了過來。”
“沒遇到阿利斯神父,他們就已經又受到蠱惑,神志不清地開始在半夜偷村裡的孩子。”
皮克頓了頓,故意賣了個關子,接着說道:“結果神父拿了聖水灌了他們一口,把他們綁在教堂裡躺了一天一夜。第二天醒來後,那兩個人比之前來的時候還要精神,性格安靜得就像綿羊一樣。”
這個故事略顯有點平淡,并沒有成功炒熱氣氛。
不過,有人說道:“也不說信教不信教的問題吧,這個神父真能驅魔的樣子?”
這話頭就開始引起大家另一個注意力了。
“你們說,我家最近晚上孩子,以前還挺乖的,可這幾天半夜莫名其妙地哭,聲音都哭啞了。不知道能不能找阿利斯神父看一眼?”
“估計就是生病而已吧?最近又是容易生病的季節,孩子年紀很小吧?”
“兩歲左右。”
“那就沒事!過幾天就好。”
另一個聲音又說道:“其實能不能請,我倒是挺好奇阿利斯神父長什麼樣子的?”
郵差覺得自己又有發言權了:“我遠遠地看上一眼,怕被注意到,被盯上傳教。”
“長得什麼樣?”
郵差定了定,“臉看得其實不清楚。”
一片喝倒彩和噓聲響起。
郵差笑道:“但隻是遠遠看,就看到人白得就像是雪堆出來的一樣,肯定難看不了。畢竟大都會過來的人。”
旁邊的博格爾老闆倒是真的有看過阿利斯神父。
可他沒說。
他怕被說孤陋寡聞。
他不敢直接說那神父是他見過長得最好看的——好到讓人一愣,不是“好看”那麼簡單的兩個字,而是像不屬于這個世界的一抹晨光。
“有機會去看一眼就好了。”
“走過去得一天吧,哪有那麼多時間?”
“哦,這個點了!我早點回家陪老婆孩子了。”
鎮民們閑聊有的才剛開始,有的已經結束,但是誰也沒有注意到酒館窗沿外面,有個披着黑色鬥篷,身形瘦削,縮在牆角偷聽的中年人。
他面色蒼白,眼裡全是血絲。
在聽着大家開始不聊阿利斯神父之後,他又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離開酒館邊緣,往自己的教堂走去。
這位就是石籬教會的神父兼苦修者「西緬」。
神父西緬也不休息,而是帶上自己去年冬天珍藏的半斤小土豆,拄着拐杖,又一瘸一拐地連夜往薩伏伊牧區的方向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