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南枝一連去了三四日,已經大緻掌握了情況,首先便是那賬簿,定有弄虛作假,其次便是蓮春與松露,得了五夫人授意,想教她換個主子。
這些她記在心裡,也不曾興沖沖就與七姑娘說,總得有實在的事兒,她才好領功。
七月初一這日,南枝與姐姐出門去逛廟會,門口瘸腿的周老爹不再嘴上打趣,而是正經了态度,問她們,“這是去哪?今兒人多,且小心着呐。”
“欸,勞老爹提醒,回頭我給你帶果子。”王娘子笑着說,随後又提點南枝,“你瞧這些老爹婆子,雖領着算不得好的差事,可這正是小鬼,要是得罪了,背後使絆子也有一壺受的,平日裡進出亦或是遇見了,給個笑臉,也礙不着甚麼。”
“我曉得。”南枝點頭,她姐對着她就開始絮叨,她都習慣了。
“還有,昨兒晚上聽你說的那些事,你有這份心眼子自然好,别事事都信他人,不然遭人算計了去,可怎麼辦?”這話都是肺腑之言,在福壽堂她也經曆過不少,甚至差點被人擠掉了位子。
街道上人聲鼎沸,王娘子緊緊拉着南枝的手,又護着她不被撞,一邊還說,“争搶得最厲害的地兒,莫過于為了前程,鬥個你死我活。”甭說小丫頭為了提一等而下手,單說姑娘們為了未婚夫婿就能不顧姊妹之情。
“也罷,出來一趟,不講這些了,咱們去那邊,我給你買幾匹布,再給你挑些珠花小插钗子,次一等的,你拿去送人拉交情,都很好。”
“好。”南枝眼睛都看不過來,隻覺得這家娘子自制的珠花精巧,那家嬸子賣的馄饨香的掉舌頭,一時間走不動道了。
待買齊了東西,兩姊妹又去酒樓吃了一頓,家裡隻她們兩個,在吃喝上,兩人都是不拘銀錢的主兒,也不計較酒樓貴不貴。
“姐姐,姐夫甚麼時候能回來?”南枝問,姐姐與姐夫才成親沒多久,姐夫就外出當差去了,兩人聚少離多。
“前兒他托人捎信回來,說預備辦好差事,便向主子請了回來,還沒影兒的事,說不準。等他回來,再謀個差事,且說吧。”王娘子正憂心這事,長久分别不行,但舍棄了那樣一份差事,再回來,哪兒還有好的位置選?
廟會熱鬧,南枝隻跟着姐姐看了戲法以及放蓮花燈,她姐怕有拐子,不許她再逛。
正欲回去,卻忽然看見兩個熟人,南枝停了腳步,看着滿月進了一處脂粉鋪子,随後扯住了流雲的頭發,頓時打起來。
期間還有兩個男子一個娘子在拉扯,也不知是甚麼事。
“那不是許娘子嗎?”王娘子忽的說,“是那個滿月的嫂子。”
“可要去瞧瞧?”
南枝搖搖頭,“若真有事,我去了能起甚作用?沒得卷進去,裡外不是人。況且,鬧大了,院裡總能聽見。”
要是處理不好,兩頭得罪,以後指不定受氣,她來青竹軒為了當差謀前程,不是來當老好人的。
王娘子滿意,“你這麼想就對了,她們真有需要,也必得備了禮上門求你,沒得你巴巴主動替人做事,不要那麼蠢。”
家來,先把物件分好,再趁着天氣好把被褥拿出去曬,一番折騰下來,已然夜了。
南枝回了青竹軒,聽翠平說才知道,今兒七姑娘去福壽堂,後面老夫人就許吩咐,教五夫人給七姑娘找幾個師傅,教學文才藝,往後要好好培養。
“這不知多好,往後姑娘也有名聲了。”翠平說。
南枝卻忽的想到,七姑娘這般,五夫人會不會另出他法?
正說着,院門口忽的吵鬧起來,兩人齊齊探頭,正看見流雲與滿月帶了人來,嘴裡還喊着要見姑娘。
“住嘴!”翠平趕緊出去,訓斥一番,“當這裡是集市?擾着姑娘,有你們的苦。”
與早上看見時不同,這回兩個姐兒都衣衫整潔,隻是面上挂了彩,用帕子遮遮掩掩。
“翠平,我們要見姑娘,請姑娘做主。”滿月啞着嗓子說。
“你們幾個。”秋扇走出來,說道:“姑娘教你們進去。”
這樣的熱鬧不多見,南枝為了看一眼,假模假樣地端了茶水進正屋,七姑娘斜着看她,手指在空中指着她輕輕點了下,有股了然的意味。
可不是,一回兩回送茶也就罷了,次數多了,七姑娘也察出味兒來了。
南枝狀似不好意思地整理衣裙,給人一種“孩子氣”的感覺,這便是她的第二個目的,适當的露出自己的缺點。
畢竟自己才八歲,樣樣出挑沒有錯誤也就罷了,可性子再挑不出錯兒,别人就該疑心她是不是妖怪化成的了。
再者,上位者也不會喜歡一個看不透的下屬。
“姑娘,求姑娘做主。”滿月磕着頭,很快額頭就青紫一片,吓人。
“這是怎麼了?快扶起,給她搬個凳子,坐着慢慢說。”七姑娘柔聲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