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淑妃宮裡侍奉的太監,名喚廖德順。他在淑妃跟前雖算不上多有頭臉,可卻有個在司禮監擔任秉筆的幹爹,仗着有人撐腰,廖德順平日裡沒少借着這位幹爹的名頭狐假虎威,到處欺淩弱小。
荊肖嘉不願意招惹麻煩,每回碰見他都是能避則避,偏生廖德順這人有個特殊的癖好,便是愛好那些鮮嫩得如同花骨朵似的男孩兒。
眼下荊肖嘉五官還未完全長開,眉眼尚且青澀,活脫脫就是個漂亮無害的小少年,正巧合了廖德順的口味。
廖德順各種明示暗示,想讓荊肖嘉做自己的對食,但荊肖嘉自然不可能輕易遂了他的意。
荊肖嘉三番兩次地拒絕廖德順的示好,這副油鹽不進的态度,徹底觸怒了廖德順。
在廖德順看來,荊肖嘉若是跟着他,往後少不了吃香喝辣,日子别提多舒心,結果荊肖嘉非但不知感恩,還敢在他面前玩故作清高那一套,可不就是給臉不要臉麼?
廖德順心裡氣不過,索性帶了人埋伏在他的必經之路上,準備好好教訓這小崽子一頓,讓他知道,什麼叫做天高地厚。
時間實在是太過久遠,荊肖嘉早已記不清當年的細節。然而,當廖德順那隻肥膩的手掌落到腰間時,他還是本能地弓起背脊,做出防禦的姿态。
不知是誰先開始伸手撕扯荊肖嘉身上的衣衫,隻聽得一道清脆的布帛撕裂聲音,“刺啦── ”
荊肖嘉身前的衣襟頓時裂開一個口子,露出鎖骨以下,那比上等白玉更盈潤三分的肌骨。
廖德順直勾勾地盯着那抹雪白,眼神裡是掩飾不住的垂涎。
他嘴角咧起了猥瑣的笑容,迫不及待地想要去剝荊肖嘉的褲子。
就當他快要得逞之際,身後卻忽然響起一聲呵斥,“都住手!”
廖德順做壞事被逮了個正着,起初還有些驚慌,可待轉頭看見說話之人的面容後,卻是禁不住冷笑着,朝旁邊啐了一口唾沫。
“我當是哪位娘娘駕臨呢,原來是裴選侍。選侍小主剛入宮不久,可能還不熟悉這宮裡頭的規矩,奴才今日便鬥膽提醒您一句……”
廖德順壓低音量,接着皮笑肉不笑地道:“不該您管的事,您就别插手了。我雖隻是一介奴才,但背後站着的,卻是聖寵不衰的淑妃娘娘,您是聰明人,應當知道該怎麼做的,是不是?”
裴安夏聽出他話中威脅,卻是毫不退讓地迎上他的目光,一字一頓道:“剛才我已經吩咐了我的貼身宮女,即刻去坤甯宮向皇後娘娘回禀此事,你們若是再不住手,就等着皇後娘娘降罪吧。”
“你!”
廖德順被她氣得一哽,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
他之所以敢對裴安夏出言不遜,無非是覺得區區一個選侍,壓根掀不起什麼波浪,哪曾想到她竟會搬出皇後這尊大佛來鎮場子。
這宮裡誰人不知,皇後與淑妃向來關系不睦,廖德順作為随侍在淑妃左右的奴才,犯了錯事,被皇後拿捏住把柄,不僅讨不了好果子吃,甚至還會連累淑妃和幹爹,屆時又有誰會費力保他?
思及此,廖德順平複了呼吸,恨恨地瞪視着裴安夏和荊肖嘉二人,咬牙切齒地撂下一句狠話:“來日,咱們再走着瞧。”
等廖德順一群人走後,裴安夏才緩緩踱步至荊肖嘉身旁,彎下腰,探出白皙的素手,想去攙扶倒卧在地上的少年。
荊肖嘉避開她伸過來的手,自顧自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塵,又整理了一下淩亂的衣襟,拎起打翻的空桶,便欲擡腳離開。
從頭到尾,連個道謝都沒有。
“等等。”裴安夏叫住他,“你就一句話都不打算和我說嗎?”
荊肖嘉沒有回頭,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起伏。 “他說得對,你不該多管閑事。”
裴安夏見他說完又要走,連忙上前把人拉住,就在她抓住他手臂的瞬間,荊肖嘉下意識輕嘶了一聲,裴安夏這才發現他的臂膀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口,手肘處最嚴重,傷口汨汨地流出鮮血。
“對不住,我不是故意的,弄疼你了嗎?”裴安夏吓得趕緊縮回手,小心翼翼地詢問:“我瞧你這擦傷挺嚴重的,不如我替你上藥吧?”
“不必。”荊肖嘉劍眉微蹙,揚起胳膊想也不想地甩開她的手。
裴安夏沒有預料到他會推開自己,冷不防身子一個趔趄,往後倒退幾步,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忍着痛意擡起頭,目光對上荊肖嘉,眸底閃過一絲掩蓋不住的委屈。
荊肖嘉沒有言語,削薄好看的唇緊緊抿着。他獨來獨往習慣了,不曉得怎麼與人相處,也無法坦然接受别人的好意。
他就像一隻渾身長滿了尖刺的刺猬,在自己和外界之間樹立了一道屏障,毫無區别地刺傷所有意圖靠近他的人。
眼看女子低垂了頭,眉眼間籠罩着一層失落,荊肖嘉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破天荒地在心裡反省起自己的态度,是不是過于強硬了些。
“我并非有意兇你。”
少年硬邦邦地解釋,“當今後宮裡淑妃獨大,且她并非好相與的性子,你剛進宮,還沒有站穩腳跟,又是……這樣難得的好顔色,若是不慎得罪了她,她絕不會輕易放過你,你不該為我出頭。”
女子穿着水藍色宮裝,頭發随意地挽了一個簡單的高髻,形似桃花的眼眸懵懂清澈,像不小心闖入俗世的小狐狸。
“我知道的,你隻是脾氣硬了點,但心腸很好,我都知道的。”
裴安夏紅着臉湊過去,附在他耳邊小聲地說:“入宮采選那日,我因囊中羞澀,拿不出銀子來打賞負責引路的嬷嬷,那位嬷嬷存了刁難的心,故意七拐八繞地兜圈子,害得我險些找不着出宮的路,是你好心給我指了方向。”
荊肖嘉對此事尚留有幾分印象,然而他并不像裴安夏所以為的那般好心。
他之所以出言提醒裴安夏,隻不過是因為她在一衆待選的秀女當中,姿容實在過分出衆,單憑這份姝色,便可預見她将來必然不會是池中物,是以結個善緣罷了。
這麼一想,他們倆倒真是同類人,彼此都盤算着利用對方,誰也不比誰高貴。
想到這裡,荊肖嘉輕嗤一聲,不知是在嘲笑她,還是在嘲笑自己。
時隔兩輩子,饒是他再好的記憶,都已經快要遺忘裴安夏最初的模樣。
隻記得後來,她為了迎合帝王的喜好,格外喜歡穿着那些鮮豔亮麗的華服,頭戴琳琅珠翠,她說這樣才能彰顯出作為貴妃的氣度。
可那是皇帝的貴妃,不是他的。
他荊肖嘉心悅的,從來都是面前這個未施粉黛,沒有多餘的配飾,卻幹淨得如同清晨露水的裴安夏。
荊肖嘉不明白自己為何突然夢見這麼多年前的往事,但他卻深刻地意識到,他與她都已經變化了太多,是真的回不到從前了。
于是他望向裴安夏,一雙深邃的眸子仿佛要望進她的靈魂深處,“你誤會了,我心腸不好,很記仇,還有點小心眼兒,所以裴安夏,我不會原諒你的。”
“我不會原諒你的,你聽見了嗎?”
話音落地的刹那,四周景物飛快後退,夢境驟然轟塌。
系統的電子音突兀地響起:【道具[魂牽夢萦]失去效力,可使用次數剩餘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