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什麼?這麼毛手毛腳的。”荊肖嘉陰沉着臉,表情惡狠狠的,但掌心卻格外溫暖。
裴安夏像是溺水者抓住浮木般,死死抓住他的衣袖,不願松開。
“别走……”她一開口,聲音中不自覺帶了一絲哭腔,“荊肖嘉,你别走好不好?你再陪陪我…我…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不會耽擱你多少時間的。”
荊肖嘉聞言,站在原地,一時竟不知該作何反應。
這一刻,仿佛有什麼東西悄悄地鑽進了他的心房,荊肖嘉隻覺得夢境與現實正在逐漸重合。
眼前的一切,似乎不僅僅隻是一個夢。
也許裴安夏是真的進入了他的夢裡。
可是,這又怎麼可能呢?世間上怎可能有如此離奇的事情。
荊肖嘉想,他應該是瘋了,被她折騰得瘋了。
偏生裴安夏這罪魁禍首還不罷休,她靠在他懷裡,兩條手臂如藤蔓一般攀附在他的身上,眼淚掉個不停,“荊肖嘉,我好疼,哪裡都疼……”
她沒騙人,真的很疼。
系統出産的道具皆講究真實性,所謂病入膏肓,便是能讓使用者感受到瀕死的痛苦。
裴安夏感覺自己的每一處器官、每一塊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意識也越來越模糊,可她還是牢牢地抱緊了荊肖嘉,她的救命稻草。
肌膚隔着衣料相貼,荊肖嘉才發覺她瘦了很多,本就纖細的腰肢,如今更是不盈一握,根本沒幾兩肉。
他想掙脫,可是她卻抱得更緊。
幾番拉扯過後,荊肖嘉終是耐心告罄,“放手!”
然而,裴安夏哪裡肯聽他的話,她假裝沒聽見他的訓斥,把頭埋進他頸窩,輕輕地磨蹭。
“簡直不可理喻。”荊肖嘉震驚于女人的無賴,用力地推了她一把。
裴安夏病體虛弱,壓根沒有反抗的能力,直接被推得向後仰倒。
眼看她的頭就要撞上牆面,荊肖嘉幾乎是下意識地,伸手墊在她的後腦勺。
可惜晚了一步,裴安夏的腦袋重重地磕在牆上,在一瞬間的劇痛過後,她猛地咳嗽幾聲,竟是當場嘔出一口鮮血。
刺鼻的腥甜氣味闖進鼻尖,讓荊肖嘉有片刻的失神,他僵硬地維持着這個别扭的姿勢,不敢動彈。
半晌,他後知後覺地擡起手,試圖去擦拭她面上的血污。
但是他卻發現自己的雙手顫抖得厲害,哪怕他拼了命想要冷靜下來,大腦裡仍是一片空白。
眼睜睜看着血沫從她的唇角溢出來,他才真切地意識到,她說的是實話,她剩下的時間确實不多了。
荊肖嘉張了張嘴,想安慰她不要怕,他可以把整個太醫院的太醫都叫過來替她醫治,可以重金懸賞為她尋求名醫,所以她一定不會有事的。
可是他開不了口。
他扯着幹澀的喉嚨,好半天隻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不知過了多久,荊肖嘉沒來由地感到嘴裡有一股又苦又鹹的味道,他愣了好一會兒,才發現那竟是自己的淚水。
裴安夏已經使不上力氣了,她安安靜靜躺在床上,像是被抽幹了所有生機,連一個簡單的扭頭動作都做得無比艱難。
“别哭,荊肖嘉,别為我哭,就當是我還你的吧……”
說完,她又不舍地看了他最後一眼,才緩緩閉上雙目。
“不要!”
荊肖嘉倏地從夢中驚醒,深呼吸幾下,感受到心髒一陣悶痛,他連忙捂住胸口彎下了腰。
他弄出的動靜有些大,高慶聞聲進來,見他的神色不對,以為他是又犯了心悸,不禁哎喲一聲叫了出來,“快,傳太醫!”
荊肖嘉按住他的胳膊,搖了搖頭,“不,不傳太醫,去柔福宮……”
高慶還欲再勸,荊肖嘉卻一把甩開了他的手,快步朝外頭跑去。
他一路疾跑,過程中不敢有半刻停留,幾乎是用着平生最快的速度在宮道上狂奔。
待跑到柔福宮,他兀自推門闖進了屋子,本以為看見的會是和噩夢裡一般無二的場景,沒曾想,女子正好端端地靠坐在床頭,任由宮女服侍她喝藥。
襲香捏起一顆糖漬酸梅,遞到她嘴邊,柔聲哄着:“小主,良藥苦口,您這病情才剛有些好轉,萬萬不可如此任性的呀。”
女子癟癟嘴,很是嫌棄地道:“我都說我病好全了,不用喝藥,你怎麼就這麼固執呢?”
看着此情此景,荊肖嘉内心唯一的念頭便是——幸好。
幸好她沒事,幸好她沒像夢裡那樣離他而去。
“叮,檢測到任務目标黑化值下降25,當前黑化值55,請宿主再接再厲。”
伴随着系統播報音的落下,裴安夏忍不住攥緊手心,那裡面有一片冰涼,是從荊肖嘉眼角滑落的淚滴。
她想——
她真是個頂頂卑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