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規矩一旦破了,将來隻會有更多不死心的人想要一次又一次地求箭矢,長壽的噱頭也會失去神秘感,整個美國島都别想安甯了。
門脅紗織失望地放開手,但這并不能緩解她的情緒,她不停地在原地走來走去。
島袋君惠對她的固執無可奈何:“紗織,你小時候還和我一起在神社裡頭玩過,你該知道的呀,儒艮之箭沒有那種詛咒的能力。”
“那是因為你不相信!”門脅紗織轉頭向島袋君惠吼道。
“紗織……”看着情緒激烈的朋友,島袋君惠心裡不知道為何,逐漸地不安了起來,到底是什麼讓她的朋友們變得這麼固執,紗織也好,壽美也好,奈緒子也好,明明大學時期拍攝電影,大家還會調侃兩句關于她曾祖母的那個吃了人魚肉的謠言,回島後也很正常,直到……
直到兩年前那場大火後……
“對,對不起,”門脅紗織又咬了咬嘴唇,看着身穿巫女服的朋友,突然想起什麼似得,瞪大眼睛,看起來有點滲人,“對了,我想起來了……還有人魚的墓!”
“如果你不給我一支替代的箭,就告訴我那個人魚的墓在哪裡吧!”
“啊?”怎麼和墓扯上關系了,島袋君惠納悶地看着對方。
“就是兩年前的大火呀,”門脅紗織焦急地比劃,“那具隻有半身的殘骸,是命樣藏在倉庫裡的人魚骨頭吧!命樣不是讓你把它埋在了墓裡嗎,你肯定知道在哪!”
“……”島袋君惠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好友,在對方期盼的視線中,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那個不是的……”
“就是的!”門脅紗織大聲打斷了她的話,“命樣知道你不信,肯定沒和你說過,但我們親眼見到了。”
“幫幫我,幫幫我吧君惠,我也想和命樣一樣,擁有即使被火焰灼身也能毫發無損的不死之身……”
親眼……火焰……不死……
一個可怕的猜測從島袋君惠腦海中慢慢浮起。
“你……你和壽美還有奈緒子,一起看到了?”她顫抖着聲音問。
門脅紗織誤以為她這是因為聽到了确鑿的證據而激動,笃定地說:“我們都看到了,明明命樣走進了倉庫,但第二天卻完好無損地出現在所有人面前!這就是神迹!可惜你還有祿郎那天沒有一起。”
“你看到了倉庫起火?”
“是,是的!我們,我們喝醉了,也沒看清怎麼起的火。”
島袋君惠多麼熟悉自己的朋友,這是她從年幼時期就一直相伴至今的親密友人,她熟悉對方的每一個表情,包括心虛的表情。
「倉庫起火點在角落,這裡靠近窗戶,其實也不能完全排除有人往裡頭丢引燃物吧。」
「滅火的水都和泥土糊一塊兒了,隻能說沒有化學性引燃物,周圍也沒看見酒瓶子,還是燭台可能性更高。」
那天消防員讨論的話在記憶中被翻出。
“君惠?君惠,墓地到底在哪啊,我隻要一點點,一點點就行,”眼前的巫女突然沉默不語,門脅紗織隻好繼續祈求,“看在我們多年朋友的份上,幫幫我吧君惠。”
「君惠,接下來就拜托你了……媽媽實在是太愛這座島嶼,所以請你千萬……千萬不要讓命樣消失……」
潔白的巫女瞳孔中倒映着那張貪婪又陌生的面孔,幹澀的眼皮下是撕扯的疼痛,順着太陽穴蔓延開來,一波又一波,像美國島那永不停息的海浪。
媽媽,這就是你所愛的島嶼嗎?這就是你努力保護的島民嗎?島袋家代代侍奉的神明,為什麼不曾聽到過你的聲音呢?
她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麼,隻看見門脅紗織如釋重負,拍拍胸口,轉過身開始在那箱箭矢裡挑選着新的木箭,而她的手抓住了一旁用來捆綁貨物的麻繩,緩緩地抓緊。
戰栗的憤怒逐漸湧上心頭,将過去的一切攪得粉碎,她想要,她想要——
一隻手突然緊緊地握住她冰冷的手,巧勁一使,将麻繩從她手中奪取。
島袋君惠一驚,猛地回過頭,入目的竟然是原本在神社等待她的那個短發女遊客,此時正滿眼擔憂地看着她。
“島袋小姐,”你輕聲道,“不要讓人魚吃掉你。”
“……”
聽到這指向明确的話,島袋君惠恍然,她垂下雙手,看着你的眼睛:“不,人魚是無罪的。”
“是他們在吃人魚。”
聽見身後的動靜,專心挑選箭矢的門脅紗織回過頭,一看又是外來人,有些生氣,想要開口,卻發現了站在倉庫大門處的男人。
男人将門堵得嚴嚴實實,視線落在她身上,嘴角勾起一點弧度,但那雙漆黑如墨的瞳孔中沒有半點笑意,令人脊椎發涼。明明昨天碰見時還有些輕浮的挑染男人,此時卻讓她吓得站在原地,大氣都不敢出。
“所以,你們也是為了人魚的傳說而來嗎?”島袋君惠問,“真可惜,這隻是個笑話一樣的謠言。”
你朝着她,露出了手心裡的東西:“不,我們不是為了人魚的傳說,我們是為了人魚的死亡。”
“我很抱歉,它遲到了兩年。”
那是一枚警徽。
島袋君惠後退一步,捂住了嘴。
“重啟調查,又或者無事發生,”你盡量柔和着聲音,“島袋君惠,決定權在你。”
豆大的淚水順着眼角滑落,島袋君惠任由它滾過臉頰,深呼吸幾次後,她說:“我要他們得到應有的結局。”
“即便你們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