巳時三刻,五個約莫十四五歲的小宮女捧着托盤走進殿内。
排在第二個的小宮女悄悄擡眸,見一女子神色慵懶地坐在榻上,目長而媚,華容婀娜。
她一月前被選進福甯宮,今兒是第一次看見公主真容,一時竟看癡了,前頭的人停下也沒注意,将人撞了個踉跄,手上的東西噼裡啪啦地摔了一地。
女子的視線落在她們身上,霎時,一道進來的宮女都齊齊跪俯在地,負責教導宮女的雙蘭也趕緊跪下請罪:“奴婢沒有調教好她們,驚擾到公主,請公主責罰。”
室内靜的可怕,小宮女更是面如灰土。
心中不僅有愧,更多的是對公主的恐懼。
便是她還沒進宮時,就聽說過這位樂平公主的威名,要說讓公主在京城揚名的事那可不少,最駭人的便是樂平公主曾在陳國公夫人舉辦的宴會上拿鞭子抽人那事兒。
這具體因為什麼,她不知道,隻知道那幾人最後是被擡出陳國公府的,其中一位還是禮部尚書之子,傳言臉都被樂平公主抽的血肉模糊。
為此,數位大臣一同上奏,可最後皇上隻是将公主禁足七日,并說是因為他們言語沖撞了公主,才使公主發怒,為此禮部尚書還進宮向皇上請罪。
大臣之子尚且如此,想到公主發怒後她的下場,小宮女更是抖得眼前都晃悠。
“都起來吧。”謝滿珍瞧着她們,一個個水靈靈的,點了點頭,“不錯,如此長相,帶出去也不會丢了我的臉面。”
她不在意的擺擺手:“行了,把地上收拾了,換一套過來。”
“是。”
公主沒有發作她們,小宮女暗自松了口氣,她不敢再看公主,隻在心中暗想,公主也沒傳言中那麼吓人,反倒是人美心慈,便是她在嬷嬷面前弄掉塊帕子,嬷嬷還要罰她一罰,可是公主卻什麼都沒說,還,還誇她們好看。
小宮女心中那點恐懼消失不見,跟着其他人一起悄無聲息地将地上的東西撿起,又迅速退出去。
隻是出去後,雙蘭卻沒有讓她們繼續伺候,而是沖着另一個守在門口的宮女說了幾句,随即帶着她們往後殿走。
一行人經過光彩溢目的琉璃龍壁,白玉做的金鯉魚池,一人高兩人寬的紅珊瑚樹......走了半柱香的功夫才到後殿。
也是到了這兒,雙蘭才停下,目光在這些宮女面上掃過,停在了罪魁禍首處,沉聲道:“翠兒杖手心五下,罰三個月月俸,其餘人同翠兒一起,默十遍宮規,接下來一個月,你們哪兒都不能去,在這後邊學規矩。”
公主方才沒說要罰,但是雙蘭作為管教她們的大宮女,罰她們也是應該的,衆人耷拉着眉眼,又聽雙蘭嚴肅道:“公主不會動辄打罵宮女太監,但若叫公主覺得有人輕慢她,将尚宮們叫來,引得聖上知曉......”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衆人心頭一緊,忙應聲:“雙蘭姐姐,我們再不敢的。”
“沒有下次。”雙蘭冷言,心想,公主今日如此高興,估摸着是因為今日端午宴,要選裴家公子做驸馬的緣故。
這選驸馬的事兒,哪還有第二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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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蘭帶着人走後,很快又有一隊宮女捧着一應用具入殿,這次沒再生出事端,謝滿珍洗漱後坐在妝台前。
兩年後與兩年前的她,容貌并無變化,心境卻因樁樁件件痛入骨髓的事而變得截然不同。
記憶中未出降時的自己,都有些模糊不清。
雙彩進來,見公主正在梳妝,便在一旁躬身道:“公主,李公公在殿外候着。”
時值端陽,建元帝在文德殿設宴。
宮中人人皆知,建元帝出席的宴會,必會讓先後所出的三皇子謝滿煦與五公主謝滿珍随他一同入席,是以每每宴會開始前,謝滿珍都是先去往紫宸殿。
今兒也是謝滿珍起得遲,久久未至,建元帝才派了李福過來,瞧瞧謝滿珍這兒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雙彩一說,謝滿珍便想起來,上一世她同樣起的遲,又想要精心打扮,便讓雙彩回了李福,請父皇再等等。
原本時間卡的正正好,不料在去往文德殿的路上遇到狸奴沖撞,狸奴抓破她的衣裙,她隻得回宮更衣,這一番耽擱下來,使得開宴的時辰都遲了許久。
父皇隻說是他詢問謝滿煦功課才耽擱,在文德殿等候的朝臣宗親當然不敢責怪父皇,可沒過幾日,又傳出是因她不滿宮女梳妝手藝才久不肯至,旁人說起她“驕橫無禮”的原因,便又多了一個。
前世她覺得他們都在嫉妒她,并未理會這些,後來嫁給裴抒懷後,又費盡心思扭轉名聲,實在好笑。
謝滿珍道:“讓他稍候片刻,雙雲,今日打扮的簡單些。”
雙彩和雙雲驚訝地對視一眼,作為公主的貼身宮女,她們知道今天公主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