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穗穗并不知道庭外兩人如何讨論與她相關的事情,她跑着穿過内院的門,卻看到秦無紀正背身站在屋外,就好像她提前在這裡等待自己的到來。
聽到自己的腳步聲,她轉身過來,眼神複雜地開口:“你果然來了。”
“秦姨,姚師舅要走了……”湯穗穗喘着氣,彎腰将手撐在膝蓋上緩和着呼吸,擡頭看向面前的女人:“——你不想回去嗎?”
“我為什麼要走?”秦無紀的語氣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卻不自覺地錯開了目光。
“明明你也很擔心不是嗎?”湯穗穗能看出來秦無紀心中的矛盾,她不想對方後悔,“你明明是想跟他一起走的。”
“……我的事情,我自己會想清楚的,穗穗别操心。”秦無紀将湯穗穗拉倒房間裡,倒了杯水,讓她調整呼吸,接着說道,“更何況……”
“我想和你們一起走。”
湯穗穗的話截住了秦無紀的話頭,也讓秦無紀的笑容僵在了臉上。雖然對她這句話早有預料,隻是在心中還是翻湧起說不清的情緒。
正如姚成那晚所說的“人老多情”,到了她這個年紀越是對眼前人十分珍惜。尤其是一路看着湯穗穗長大,心中更舍不得她走上這條冒着風險的路,隻想她平平安安、快快樂樂地過這一輩子。
沒想到那天讓姬忘塵帶她出去的那趟,不僅沒有吓退這個古靈精怪的小姑娘,反而勾起了對方得到好奇,更想要往這條路上鑽。
“……穗穗,這條路上所冒的風險,遠比你那天和忘塵所經曆的還要艱難十倍百倍……”秦無紀雙手握住湯穗穗放在桌上的手,以為她隻是習慣了和她們待在一起,“我們總有分别的時候,你的人生不僅僅隻是和我們在一起。”
“秦姨,你知道師姐是怎麼告訴我的嗎?她比你說的話更直白,她說你們在送死。”湯穗穗笑着抽出自己的手,蓋在秦無紀的手背上,“可是我不害怕。”
“秦姨,你知道嗎?就在那天,我用你給我的符箓拖住了發瘋的猛虎,等到了師姐的到來。”湯穗穗在秦無紀開口前再一次表露自己的心聲,“在那一刻我覺得我自己是有用的,我覺得我可以保護更多的人。既然您也說我是有天賦的,為什麼我不可以走上這條呢?”
“這條路很艱辛,随時可能會死,甚至在還未學成隻是,就因為功法反噬而死亡,你也要去做嗎?”秦無紀的臉色變得十分嚴肅,鄭重地開口。
“我不怕死,我想成為師姐那樣強大的人,去保護更多的人。”湯穗穗掙開秦無紀的手,繞到了秦無紀的面前跪下:“哪怕是送死,我也願意。”
就像當年娘親她們為了讓她活下來,主動出去引開狼群一樣。
這個想法從湯穗穗第一次看到姬忘塵的時候就有了,那時候的她隻想成為師姐那樣強大的人,隻有足夠強大,就可以打倒魑魅魍魉。
知道那天姬忘塵出現在她們面前攔住了猛虎,清楚了猛虎身上的紫氣被消除之後,這種想法愈加強烈。她不僅僅想要自己變得足夠強大,還想自己能夠拯救更多的人。
“當你選擇了這條路,你所做的‘保護’就不僅僅隻是所謂的好人。”秦無紀再一次确認,“你能接受,即使需要保護的人裡有地痞流氓、偷奸耍滑之徒?”
湯穗穗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被秦無紀的話問住,眨着眼睛認真思考起來。
秦無紀知道面前的女孩還很稚嫩單純,伸手将她扶起,按坐在身旁的椅子上,開口喊了她的名字剛要勸說。湯穗穗卻眼睛一亮,握住了秦無紀的手臂:“可不僅僅隻有他們,我還可以保護更多像姜大夫、陶大夫那樣的人,她們就可以讓更多的人活下來,這就足夠了。”
“更何況,還有律法制裁那些人,不是嗎?”湯穗穗笑得坦蕩,“我不能因為一顆雜草而放棄一整片稻田。”
秦無紀聽着她的話,笑着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滑到她的臉上輕輕摩挲,語氣裡不自覺帶上感慨和隐隐的驕傲:“你長大了。”
當年那個在廟裡喊她“神仙姨姨”的女娃娃,已經長成意氣風發的少年,想要為這個世界留下自己的痕迹。
湯穗穗沒有聽明白秦姨究竟是答應還是沒答應,就被對方帶着走出了房間,回到開闊的院落。
姚成和姬忘塵站在光秃秃的樹下,兩人沉默無言地看着湯穗穗跟着秦無紀走過來。
“穗穗,你還有一個考驗,和忘塵比試一場。”
?
誰?
我打誰?
“我打師姐,真的假的?!”湯穗穗的掌心被秦無紀塞了自己的木劍,咽了下口水,不可置信地開口。
姬忘塵閉眼調息一瞬,完全變化了狀态。她沒有用她常用的彎刀,而是随手從地上撿起一根和湯穗穗木劍差不多大小的樹枝,站在湯穗穗對面,面無表情地開口:“請賜教。”
“師姐……”湯穗穗抱着劍望向用撒嬌喚回自家師姐的“理智”。
對于她的撒嬌,姬忘塵一如既往地提出友善的建議:“可以直接認輸。”
那可不行!
湯穗穗想也不想地否定了這個建議,她對秦姨說的那些話并不非隻是誇下海口,而是真心實意。就算她的對手是強大的師姐,也不能讓她否定自己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