轎車停在一座古樸宏偉,形似廟宇的建築旁,司機開門做了個請的姿勢,五條悟這才慢悠悠的下了車。
“把行李送到我新買的那套公寓去。”
“是,少爺,有些信件寄去了您在市中心的住處,幫您一并帶到新屋?”
“嗯。”
乙骨憂太安靜聽着兩人的談話,之前屋内昏暗,五條悟又坐在沙發上窩着,看不清完整身形。
此時,天雖陰沉,但尚且是白日,在這空曠的場地,他将五條悟渾身上下打量個遍。
今日,對方穿了件長至膝蓋下一點的米灰色風衣,頸間系了條孔雀藍圍巾,裡面穿了件同色系的米色毛衣,看質地應當很輕薄。
裁剪得恰到好處的淺色西裝褲将小腿的肌肉襯得若隐若現,褲腳遮去了皮鞋一小部分,露出的鞋尖在不同光線的照射下,呈現不同的光澤跟質感。
乙骨憂太不由感歎,少爺的衣褲甚至是鞋,連褶皺都這麼漂亮。
“怎麼又盯着我發呆了?快走!”五條悟的手掌在乙骨憂太眼前晃了晃。
乙骨憂太連忙亦步亦趨的跟上,踏進大門底下的木檻,走過幾層階梯,緊閉的門自兩側被拉開。
對方帶着他穿過一間又一間房屋,打開一扇暗門,順着旋轉石階向下走去。
五條悟邊走邊咂嘴,一副不耐煩的樣子,有時候還會跺跺腳,說自己早晚有一天要把這個破地方弄塌。
透過障子門依稀可見屋内燭火搖曳,五條悟向來不是個客氣的主,一把扯開那扇脆弱的門。
“隻給你們十分鐘。”五條悟走到長桌盡頭,在主位坐下。
“進來呀,有我在,他們什麼都不會對你做的,坐那椅子上就行。”五條悟見乙骨憂太站在門口,揮了揮手。
他與五條悟的座位,剛好是這長桌的距離。
之後,五條悟沒再說話,桌旁圍坐的人接連向他詢問,他也都挨個老實回答了。
這些人問得最多無非是與祈本裡香有關之事,有人建議應當拔除,有人讓她顯露真身,在那些人相互讨論的時候,他擡眼看向五條悟。
五條悟戴着墨鏡,看不清神情,乙骨憂太希望少爺不要跟他們一樣,将祈本裡香剝離自己身旁。
“十分鐘到了,那小孩往上數三代你們都查的一清二楚還緊抓着問什麼?還是說.....我的承諾,你們不相信?”五條悟站起身雙手插兜,抖了抖衣擺。
“我說了,我負責他全部的事情,任何後果,我承擔。”
無人出聲,五條悟走到門口,鞋跟在磚面發出清脆聲響,他摟着被衆人忌諱的乙少年,笑道:“乙骨憂太,是我信賴的學生。”
“報告我明天交過來,至于祈本裡香......”五條悟拉長着音調,所有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這無疑是大家最看重的事。
“我不認可拔除這一提議,憂太隻要通過系統的學習,會很容易掌控好她的。”五條悟拉下墨鏡,将完整的藍眼睛露出,一字一句道,“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人違背了我的決定,那就是我的敵人。”
他說話的語氣很輕,每個字音都如同氣球似的往上飄,搖搖晃晃,卻忽地爆炸在空中,剛剛還争論的衆人此刻盡數沉默。
坐在五條悟身旁位置的男人,歎了口氣:“别讓我們失望。”
“當然了校長,失望這種詞跟我沒關系。”五條悟将墨鏡抽上去遮住眼睛,随後摟着乙骨憂太離開了。
五條悟半邊身子倚着他,高挑的身形壓得乙骨憂太彎了點腰,對方的淺衣似雪,壓在穿着深色衣服的乙骨憂太身上,仿若雪滿枝頭。
窸窣幾聲,是他們貼在一起的衣服摩擦。雪就這麼落了下來,他的衣物也沾染上天空的氣息。
五條悟說帶他去校内逛逛,一路上走走停停跟他介紹了不少地方,食堂、宿舍、教學樓、操場與圖書館等。
最後登上一個小山坡,來到了一處簡易的小型神社,五條悟蹦蹦跳跳跑到神像前,對乙骨憂太說,這是學生們祈福的地方,雖然大家都不太信這些,但還是把這個習俗保留了下來。
“畢竟再厲害的術師也是人嘛,祈求上天保佑也是可以理解的。”
乙骨憂太站在殿前,拽着麻繩的底部晃了晃,看着五條悟問道:“您有祭拜過嗎?”
“沒有。”
“想來也是,若您這般的人物都有無法實現的願望,要禱告上天,未免也太不可思議了。”
五條悟忽然偏頭盯着乙骨憂太看,透過墨鏡也能清晰感知到對方平靜的目光,隻是那偶爾的波動,令他無措。
“也許吧。”五條悟移開了視線,看向别處,卻問他,“要拜拜嗎?”
乙骨憂太怔了一瞬,點點頭,說:“都來了,還是祭拜一下吧。”
他走到旁邊的水池用木勺澆水洗淨手,然後回到善款箱前,從口袋裡取出了一疊紙币都丢了進去,拍手三下,低頭合并雙手祈禱。再睜眼晃動麻繩,頂上的鈴铛發出悠長回音。
“丢這麼多?許的什麼願呀?你要拯救世界嗎?”五條悟愣住。
乙骨憂太看着面露驚訝的對方,笑道:“差不多吧。”
“到底是什麼呀?跟我說說吧,說不定我可以幫你實現喲!”五條悟來了興緻,在乙骨憂太身旁轉來轉去。
乙骨憂太停下腳步,站在院内,靜靜地看了他片刻,突然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臂,五條悟安分了下來。
“下雪了。”乙骨憂太擡手撫了撫他的發梢,從那頭白發找到了真正的雪。
“欸!!真的耶!這麼早?!”五條悟低頭湊過來看乙骨憂太掌心那一粒雪白,再擡眼望天時,雪就逐漸鋪滿了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