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條悟止住了轉身離去的腳步,疑惑地問:“怎麼了?會彈還是想學呢?想學的話,給你請個私教?”
乙骨憂太晃了下頭,輕輕說道:“你會彈嗎?”
“會呀!”五條悟笑了。
其實在逛書房的時候,乙骨憂太就驚奇的發現五條悟跟傳言大相徑庭,從對方的談話中,他知道這隻是一處新買的住所,但在新裝潢完的書房裡,那布滿一面牆的書櫃裡,書籍已經放滿一兩層架子。
所以,他想若是屋内設有琴房,那五條悟大約也是會彈的。
“老師,可以彈幾下給我聽聽聲嗎?”
他不敢再說更多,隻是卑微祈求對方能施舍般的彈幾個音節給自己聽聽就足矣。
乙骨憂太覺得自己已經麻煩了五條悟太多事,已經逾越的向對方提了太多的要求,他從未像今日這般連續對人提出請求。
他的老師卻有求必應,迄今十六年未能得到的回應的話,五條悟都平平穩穩的盡數接住。
許是今夜的雪下得這麼大,鋪天蓋地,透過寬闊的落地窗也隻能瞧見紛紛墜下的白。
這世間難得的寂靜使乙骨憂太不再壓抑本性,他用舌尖舔了舔口中的尖牙,自己.....越來越像一隻饑餓的犬獸。
可他也記得,老師貌似更喜歡貓,那他就不能當一隻狗,他得裝成一隻貓。
五條悟揉了揉眼睛,回道:“可以呀!隻是這次,你可不能再走神了!不然,我真的要生氣了!”
“不會,我記得牢牢的。”
我注視你,永久的注視,直到我能讀懂你偶爾沉默的原因,撫平你不經意間的皺眉,才肯允許自己偏移一瞬視線,來看看你曾贊頌的世間有多美麗。
五條悟走回客廳,大約是室内暖氣逐漸充盈,他脫下了外套丢在沙發上,坐在凳子上,将衣袖卷了幾圈,雙手放平琴鍵。
伴随幾聲音階響起,他的語氣很輕,輕得像是一粒雪掉在黑白琴鍵:“給你彈我很喜歡的一首曲,赫特.德彪西的《月光》。”
聽到一分多鐘後,乙骨憂太忽然發現自己聽過這首曲子,在哪?街邊的咖啡館?轉角的書店?還是在别的什麼地方,但這麼久了,他第一次知道這首樂曲的全名。
琴聲平靜悠揚,比窗外的雪都朦胧,屋内隻開了一盞燈,靠近窗邊更是接近夜色。
乙骨憂太這才察覺,五條悟貌似不需要很強的亮光,就這麼一點微弱的光,他也能看清。
五條悟彈得很好,不知道是自己的心理作用還是思緒恍惚,乙骨憂太覺得這跟音響裡播出來的曲調沒什麼差别。
他說話的聲音很輕,指尖觸碰琴鍵的幅度很輕,彈出的曲子也這麼輕,輕得仿佛這屋内的一切都要失去重力。
此刻,乙骨憂太被這甯靜琴聲吸引,心都聽空了,什麼都忘了,忘了他是最強的術師,忘了他是五條家的代表,忘了他被世人賜予的無上榮耀。
他注視他,靜默沉寂的注視他,他瞳孔的藍無論何時都始終澄澈,若神明在世真留有痕迹,那這一種獨特的藍,僅五條悟所擁有的藍,将是神賜福于人世的奇迹。
他的側臉在仿若月光的凄冷光影下忽明忽暗,萬籁俱寂,乙骨憂太忽覺,他的老師,有這麼點孤獨與哀傷。
這首曲連最後的尾音都這麼輕,輕到乙骨憂太未能察覺夢境已悄然褪去。
“你小子一副聽楞了的樣子,該不會是在發呆吧?”五條悟雙指并上,打了個響指。
乙骨憂太回神,咽了口唾沫,不吝啬稱贊:“你彈得很好,是我聽過最好的樂曲。”
“對我這麼高的評價嗎?!我很開心喲!”五條悟笑得眉眼彎彎。
五條悟起身合上蓋闆,把乙骨憂太牽起來,推着回到房間,說他要是想學,可以請人來教,還說這一點也不難,很快就可以彈得比自己還好。
“給你張卡,我不怎麼在家,平時的衣食住行自己解決吧,不想吃外賣跟餐廳,就打電話讓廚師過來做。”
五條悟邊講邊走去自己房間,不一會,走回來丢了張黑卡在乙骨憂太床上,說:“密碼是012007。”
“你的生日。”
“噢!”五條悟一愣,“.......厲害!”
“可這......太貴重了。”乙骨憂太雙手捧着影視劇裡面才會出現的高檔貨。
“這有什麼,但這張卡用什麼來着好像有點不太方便,忘記了,你将就用吧,金額沒上限。”五條悟說完就轉身走去了客廳。
乙骨憂太跟出來,瞧見對方又把外套穿上了,迷茫地問:“你要......出去?現在已經晚上八點多了。”
“嗯,出去完成任務了。”
五條悟臨走前,絮絮叨叨囑咐了許多,讓他三餐記得按時吃,有什麼情況跟自己發消息,還告訴他暖氣可以不用關,要是冷就一直開着。
“下周一送你入學。”五條悟抱了下瘦弱的男孩,就關門離去了。
乙骨憂太靜靜的站在玄關良久,直到腿腳酸軟,才邁着僵硬的步子回到房間,嘀咕着:“......原來這麼忙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