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瑟琳一會兒低落遲鈍,喪失求生欲;一會兒思維奔逸、言語紊亂、還有被害妄想;這些症狀王莎太熟悉了,十之八九就是雙相。
但很明顯,現在還沒雙相這個病種,埃德加太過擔心妻子,已經忍她‘搗亂’忍到臨界點了,解釋成本必定巨大而無效。
不行就讓肯尼茲放血吧,隻要操作得當,别感染就好。
肯尼茲已經坐在了凱瑟琳床邊,示意埃德加和艾倫将林頓夫人按住,法理上不算親屬的希斯克裡夫隻能讓開床頭位置,凱瑟琳的手臂被肯尼茲用繃帶紮緊,下放一個銅盆。
柳葉刀将要刺入靜脈,伊莎貝拉蹙眉道:“肯尼茲,你放血前不打算給這刀消毒麼?”
肯尼茲停手,“消毒是你發明的新型詞彙麼?林頓小姐。”
這年代竟然沒有消毒概念?等等,那他說得腦膜炎,和自己理解的是一個麼?
“腦膜炎是什麼引起的?肯尼茲。”
“當然是身體内液體過剩引起的,所以才需要放血。”
“聽過病毒和細菌麼?”
“林頓小姐,你又在說什麼胡話?你不會也病了吧?是呀,我怎麼就沒想到,可能你是病了。”
看來又是倆不存在的詞彙。她算是知道這時代哪個領域落後了,是醫學。
他口中的腦膜炎描述的隻是一些症狀,而非病因。不僅将雙相當腦膜炎治,還要用不消毒的刀具放血,還是剛給疑似腦膜炎患者操作過的。刀具很可能攜帶治病細菌,一旦通過血液至凱瑟琳體内。
那她就算現在不是腦膜炎,遲早也得是了。
難怪原故事裡明年就死了,就算不是雙相患者,是個耐殺的正常人,也經不起這麼霍霍啊。
埃德加忍無可忍,“貝拉,你再多說一句就出去這裡!”
她不再言語,不是不救,是真救不了,認知鴻溝太大了,她再多說一句,就要被他們當精神病了。
現在能說服肯尼茲或埃德加的,恐怕隻有上帝了。
“今天是安息日。”
是希斯克裡夫。
哈,對啊,今天是安息日……
伊莎貝拉看過去,正對上他探究的神色,她微微點頭回以肯定,已抓住肯尼茲手腕的希斯克裡夫,目光移回,強硬叱問:“肯尼茲,你非要選在主日給凱瑟琳放血,是存心要亵渎上帝,叫上帝向凱瑟琳降罪麼?”
肯尼茲和埃德加同聲反斥了他的指控,他們都是極虔誠的基督徒,隻是今天真的焦頭爛額,不然絕不會忘了主日不可見血的,二人和艾倫,都跪地畫十字求主寬恕,并為凱瑟琳一并忏悔禱告。
等肯尼茲開始收拾東西,商量明天再來放血治療時,那雙緊盯兩人的冷硬的灰眼睛,再次向伊莎貝拉看過來。
伊莎貝拉沖他清淺一笑,做得好希斯克裡夫,上帝沒來救她,但完全不信上帝卻深愛她的男人,來救他愛的人了。
直到他移開目光,她才苦澀地,輕輕歎出口氣。
*
“在這兒守着,有人來咳嗽一聲。”
吩咐完南希,伊莎貝拉出了莊園後門。
鐵藝門攀爬的玫瑰已半枯萎,初秋太陽冷白的光暈被椴樹遮擋,樹葉篩下的光斑,打在男人臉上,在他立體的眉眼鼻梁處晃動着。
伊莎貝拉從衣服裡拿出一張紙,遞給他。
斜靠石牆的希斯克裡夫直起身,接過那張紙展開,“西洋參、牛蒡根、玫瑰果、缬草根、歐當歸、芍藥根、桦褐孔菌。哈,伊莎貝拉。你不會是要告訴我,這些草能治凱瑟琳的病吧?”他生起愠色,“伊莎貝拉,讓肯尼茲一周都來不了這裡,可不是什麼很簡單的事兒!”
“一周不夠,希斯,我得先試一下藥。”這裡沒有歸脾湯和逍遙散裡的柴胡、白芍、白術、茯苓,她隻能依據功效藥理找替代,不試一下不保險。“試藥到給她服用再到起效,需要至少兩周起,而且我不保證治愈,隻能保證比肯尼茲強,如果你後悔相信我......”
“我是該後悔!就因為你幾句聽不懂的瘋話,蹙了幾下眉頭,我居然冒險讓凱瑟琳等在那裡。而你卻告訴我,你的辦法竟然需要先試試?”他簡直要氣笑了,“你憑什麼敢說一個沒試過的辦法,會比肯尼茲老道的刀子強?你必須解釋清楚,這堆草究竟什麼來頭,否則我立刻找肯尼茲來。”
憑什麼比他強?憑他那老道的刀子,煉蠱一樣滿是細菌病毒,憑放血隻會更虛弱,所以哪怕不治,都比他治強。
什麼來頭?來頭是現在沒法弄到抗雙相西藥,她隻能試試古老東方智慧。
“希斯,或許你有聽過一個國家---叫‘China’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