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從小在這兒長大呢,我娘要是知道你不願意回來,不知道多傷心。”
“我住進來,隻會讓夫人更難過。”
“不會的。她隻是……有些害怕罷了。”虞望想起宣旨那天,不自覺地放緩了語氣,“她以為皇帝要拿我倆開刀,也怕我倆因此反目成仇,一時急切才暈了過去。”
“我娘她很喜歡你的,阿慎。這半個月她不知道叮囑我多少回了,讓我好好待你,好好補償你,說要不是當年因為我不放你走,你可能早就在江南接手家業,兒女承歡膝下了,現如今又因為我——”
“跟你沒關系,當年是我自己願意留下來的。而且我還有哥哥,輪不到我接手家業。”文慎擱下湯匙,“如今這事也不是因為你,宣帝昏庸,在位唯一算得上政績的一件事便是任用你,晚年此等卑劣行徑,死後也必然隻能落得個殘害忠良的千古罵名。”
虞望撲哧一聲,下巴抵着掌心,忍俊不禁地盯着他。
“你又什麼毛病?”文慎被他盯得發毛。
“我們阿慎好兇哦。”
“……”
新婚當天,新郎和一個披頭散發的男子扭打在一起,還一臉高興的樣子,光是想想都覺得驚世駭俗。兩人打鬧中文慎不小心撞了虞望一下,虞望的笑聲瞬間止住了,臉也陣陣發青,文慎還以為他又騙人,冷笑着一摸,卻發現他整條右臂都在不住地痙攣。
“怎麼回事?”
“小事,别擔心。”虞望左手握住他的手腕,文慎沒敢用力,所以側身往外輕輕一扯就扯開了。
文慎的手腕對于他來說有些纖細了,和他滿手的疤繭不同,掌中的觸感比上好的羊脂玉都要滑膩。虞望不自覺地咽了咽唾沫,可能是疼的,也可能是因為别的原因,他連忙松開手,故作輕松道:“這點小傷,本大爺才不放在眼裡。”
誰料文慎根本沒聽他的,仇大苦深地盯了他右臂一會兒,陰沉道:“我去去就回。”
“去哪兒啊?”
“你就待在這!”
“行……待在這兒就待在這兒,别這麼兇嘛。”虞望摸摸鼻子,在原地跟站樁似的等文慎回來。
不一會兒,文慎拿着一個布包進門,先是驚訝虞望為什麼還站在這兒,雖然覺得傻,但這時候又沒法說他。他沉默地将虞望帶到軟榻旁,一言不發地幫他脫掉上衣。
他右手腕内側和腕骨各長着一顆小痣,虞望垂眸就能看見那兩顆小痣紅得晃眼,他都沒來得及抗拒,婚服就被文慎整齊地疊在一旁。
“躺着。”
“幹嘛?”
“我給你針灸。”文慎打開針灸包,取出兩根長針,在琉璃燈下滾燒片刻,等着虞望躺好。
“你什麼時候會這個了?”虞望走過去,一臉好奇地盯着他手裡的針,目光卻又不自覺地飄到他手腕上。
“你都離開八年了,這八年裡我學門針灸很奇怪嗎?”
“嗯……我還以為是專門為我學的呢。”虞望不要臉地湊過去,腦袋擱在文慎肩上。
文慎沒說話,虞望隻當他是對自己的厚臉皮感到無語,也沒強迫他有什麼反應,自覺地回去躺好,等着自家青梅來之不易的伺候。
這間屋子自從文慎住進來之後,門窗常常是緊閉的。外頭的日光透過窗紙照進來,還隐隐映出窗上囍字的輪廓,虞望躺在那,袒露着年輕将領孔武有力的身軀,隻是右臂垂着,好像絲毫沒有力氣。
文慎轉身看見這副光景,好像更難過了些。連生來便微微上揚的唇角都開始往下抿,他臉皮薄,一有情緒眼睛周圍都會泛紅,虞望知道他為自己難過,安撫性地摸了摸他的眼窩:“乖啦,都說不疼了,要不是不想辜負你一片好意,連針灸都不用的……”
“行了,别說話。”
“我說話陪你解悶啊,要不你又要一個人鑽牛角尖了。”長針紮進去,隻有輕微的酸痛感,文慎技術很好,也很謹慎,一步一步按太醫教的做,找準穴位,進針行針。疼到麻木的右臂漸漸恢複知覺,那塊幾近僵硬萎縮的肌肉中似乎有溫流經過,虞望看着文慎皺着漂亮的眉一臉專注的模樣,情不自禁地喚了聲阿慎。
“怎麼了?很疼嗎?”